綺云洞前,人與山雪同寂于一處。
自始至終,綺萱靜立在柳元正的身旁,沉默不語。
而柳元正與宗安道人,尤其是宗安道人,近乎將話說到了盡頭,這才閉口不言。
涉及生死,這向來是一個極為沉重的話題。
再之后,此事再也沒有人提及。
他們沉默著,推開了綺云洞的門戶,穿過了冗長的石廊,而后綺萱走向書房,宗安道人立身在靜室門前,瞧著柳元正一言不發的走入靜室,而后將沉重的玉門輕聲的合上。
不多時,隔著玉門上的靈紋禁制,宗安道人只能隱約感應到柳元正仍舊平靜且穩定的法力波動。
恍惚間他竟有些失神。
是太過在意了么?又或者是真個不忍這般驚艷的法脈失傳?
他到底是在為元易這個師侄著想?還是在冰冷的為岳霆峰一脈籌謀?
一時間,思量至此,宗安道人的心緒越發亂了起來。
良久,他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感應著那自始至終不曾變化的道法氣息,宗安道人默然長嘆。
……
半日倏忽而過。
靜謐的石室中,柳元正盤膝而坐。
鼓蕩起的雄渾法力之中,那六竅丹丸盤旋不止,而此時,黑白二色的純陰、純陽雷火高懸其上,陰陽交織之間,洞徹混沌之相。
翻騰沸揚的焰光之中,陰陽之道似是達到了某種契合自然的平衡。
陰陽生生不息,合兩儀而成太極。
斑斕氤氳的靈光之中,某種無言的造化似是已經在自然生成。
更難能可貴的是,更有數之不盡的寶材不時被柳元正拋入混沌火海之中。
灼灼烈焰的焚燒下,那些世上歲月早就的奇葩被煉去了外相,只有內中所蘊最為精純的靈韻,一點點如冰雪消融一樣化開,融入到了混沌雷火的本源之中。
漸漸地,陰陽二色在緩緩消弭。
取而代之的,則是那古樸,卻又極致的灰。
混沌度滅雷炎!
此時間,柳元正的呼吸已經綿柔到近乎微不可查。
他小心的捏起手訣,將一道道法印打入混沌雷火之中,一點點牽引著混沌度滅雷炎,將其氣息烙印在那原本赤金顏色的渾圓丹丸上。
無需刻意的烙印術法咒印。
從五行走到陰陽,再從陰陽走到混沌。
道法愈高邈,實則離道愈近,此般近,故而貴自然而然。
那鋪展在渾圓丹丸的紋路,便是混沌度滅雷炎火種本源之中所蘊含的全數靈韻,是雷火交織中激發迸濺開來的靈性,是術法最為近乎道的那一面。
紋路天然而成,仿佛世上最為久遠古拙的文字。
伴隨著術法咒印在丹丸上鋪開,那團原本懸浮于其上的混沌度滅雷炎火種,竟然如同水銀一般產生了質變,又恍若是絲綢垂下,緩緩地朝著咒印蔓延而去。
良久,當柳元正已經額頭見汗的時候,混沌度滅雷炎的火種方才與咒印徹底融合為一。
伴隨著少年再幾道法印打落,丹丸上的咒印緩緩收束,凝聚在一處,化作了其上的第七竅。
烈焰騰空萬丈高,金蛇千道逞英豪。
黑煙卷地紅三尺,煮海翻波咫尺消。
丹丸七煉而成。
將丹丸封存收起,柳元正抹去了額頭上的汗水。
縱然是寒冬,柳元正仍舊能夠感受到石室中殘留的熱度。
他無端的長嘆了一口氣,面對著空蕩蕩的石室,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少年陰郁的臉上仍難見絲毫笑容。
顯然,宗安道人方才在綺云洞前所說的那一番話,對柳元正而言,并非是沒有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