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陷入一段很久遠的記憶,記憶里,他格外的渺小與無可奈何。
那天他是準備去常家星家里匯報工作的,車子開到一半路上,突然沖了出來一個男人,手里舉著一張大紅的紙,紙上的字都看不清楚了,雨水將紅色的紙沖刷著,那紅紙早已經面目全非。
車子停了下來,男人舉著紅紙,跪在葉奕銘的車頭喊道:
“我女兒懷孕了,是尚士憲的,他把我女兒的肚子搞大了,現在他不想認賬,不想,我女兒現在整天精神恍惚以淚洗面,他們家有錢,以為賠點錢給我女兒,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欺負人,太欺負人了啊......”
葉奕銘那時候根本就不知道尚士憲是誰,他剛想拉開車門走出去問問清楚,舉著紅紙的男人,就被突然出現的另外幾個男人給拖走了。
當時葉奕銘記得自己是追過一段距離的,可是后來,有人攔住了他,說這拿著紅紙的男人,就是過來鬧事的。
他們告訴葉奕銘,男人的女兒和尚士憲談戀愛,這戀愛中的兩個人,發生關系也正常,結果女孩兒懷孕了。
尚士憲覺得兩人正在求學階段,并不想要孩子,于是女孩兒及女孩兒的家人,就想敲詐勒索尚士憲一筆錢。
事情已經得到了解決,尚士憲給了女孩兒家里很多的錢,但女孩兒家里貪心不足,似乎還想要更多更多。
“我當時也年輕,還覺得這姑娘貪慕虛榮不自重,當時尚士憲也不過才高中的年紀吧,兩個人的確自己都還是孩子,并不適合生孩子。”
坐在躺椅上,陷入了回憶的葉奕銘,低頭用手捂住了臉,沉沉的說道:
“后來,我看報紙,這女孩兒跳樓自殺了,尚家的確是給了女孩家里很多的錢,但他嗎的,其實有時候并不是錢能解決所有事兒的,錢不是萬能的,而尚士憲這狗東西,以為錢是萬能的。”
再后來,因為葉奕銘的關注,他對事情有了個大概的了解,尚士憲根本就不是和這個跳樓的女孩兒談戀愛,而在雙方自愿的情形下,和女孩兒發生的關系。
對方是個好姑娘,壓根兒就沒同意過尚士憲的追求,是尚士憲,是他,單方面的,強行的,迫害了這個姑娘。
南鳳芹抬手,將手臂越過面前的小桌子,輕輕的握住了葉奕銘的手,她垂目想了想,很溫柔的說道:
“你心情不好嗎?葉長官,其實我們好歹也是在人世間走過了幾十年的人,也知道這世上,太多的事情不能由我們作主,你當時不過是個大隊長,就算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真相,你也做不了什么的。”
葉奕銘那張難得嚴肅的臉,依舊低沉著,他反手,握住了南鳳芹的手,緊了緊,說道:
“真是風水輪流轉,尚士憲最后還是落到了我的手里。”
是啊,人生真是有太多無奈的事情了,從一個牙牙學語的孩子,慢慢長成一個會妥協,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人,其中要經過漫長的思想妥協與掙扎。
如果可以,站在理想最初的人,哪個不想仗劍天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特別是葉奕銘這樣的人,他沒遇上就沒遇上了,遇上了,又管不了,內心的愧疚與沉重,對他何嘗不是一種折磨。
只見葉奕銘突然站起身來,低頭瞧著剛才放在小桌子上的那份電報,又是笑著說道:
“我還說常兆玲發什么瘋,原來是她最寵愛的小兒子惹事兒了,呵,管他個卵,活該的。”
南鳳芹坐在躺椅上,抬頭看著葉奕銘,奇怪的問道:
“可是他們現在都找上門來了啊,我們怎么應付?”
“好酒好菜的招待著,要不給他們安排個馬殺雞?”
說著時,葉奕銘又恢復了一貫來的吊兒郎當,他晃著腦袋,手中還握著南鳳芹的手,說道:
“你說岑以帶著香香去了界山村,要不,咱們也去度個假,我可聽說了啊,界山村里頭那是出了名的世外桃源,唉,真好,我人在界山村里面,外面的事兒就找不上我了,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