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過了幾天之后,白晝的光便有了些偏折,雖無太陽,卻與外界東升西落有些相似,更是很突然地有了黑漆漆的夜晚。
直到現在,稍稍習慣了終日處在明亮光線中的徐世文,還有些稍稍的別扭感。
隨著他們的走動,地面上激起土黃色的塵煙,而后很快被風吹到消散。
黃土平原處在風谷以北,同溪流無緣,所以地面很是干燥枯黃,細細的土壤一經踩踏,便會變成細微如粉末的小顆粒,容易起塵。
沒有雨,這些細小的土壤粉末也不會粘合在一起,然后固化成塊。
“說來也奇怪,徐頭兒,咱們搬來這么長時間了,這里還沒下過一場雨呢。”
約莫是徐世文的解釋寬了他的心,方臉漢子的那股惶急消散了不少,還有心思注意這些。
徐世文抬頭看了看天空,占據視野的仍然是金色。
他說不清那到底是什么,是天幕?亦或是其它?
但可以肯定的是,這個與他平日所見諸界不同的地方,半點兒云氣都沒有,沒有云霧,又何來雨露呢?
黃土路雖有些微塵,但地面堅實平坦,來往十分便利。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在規劃之中,道路和相應軌道的鋪設被放在了最后。
由于煉丹對安靜環境的需求十分重要,所以丹房在比較偏遠的地方,也就是建筑群的邊角,和整體的樓舍相距很遠。
那里比較平靜。
從丹房到徐世文坐的地方,已經被車輪和人生生踩出一條顯白的小道,徐世文已經出了整體的建筑群落,距離丹房只剩下一半的距離,處在小道的中央。
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想看看這個由陸真傳出資,再由自己和兄弟們出力建造的地方。
于是徐世文偏轉了身體,朝著來時的方向投入視線。
并不是局限于一棟樓舍和半條小路,而是將整整一片建筑都納入視野范圍內。
他看見高低不一卻隱有條理的高樓與房舍,看見地上劃下隔開區域的白線,也看見來往的人影、車輛和塵煙。
但又不只是這些。
光線微微西斜,正對著他,于是眼前的一幕帶上了些昏黃和暗色,有些夕陽下剪影的奇幻意味。
在徐世文眼中,這座初見輪廓、尚還有些稀疏的建筑群卻已經不再只是表面上的模樣,他似乎瞧見高樓大舍接連拔地而起,穿行人影熙熙攘攘,又似乎聽見車水馬龍、人聲漸起。
有城起于黃土,方興未艾。
那將是這里未來的場景。
視野放寬,方可見此間浩大。
徐世文一時有些失神。
他的前半生是失敗的,只能玩弄鬼蜮伎倆,茍且于流匪之間,他從未同旁人合作,作出些能夠引以為豪的成就。
但是現在,卻有一股令人澎湃的激動和滿足從心中騰起,讓他渾身的血液都加速流淌,點燃了心緒,他甚至難以遏制的捏緊了拳頭。
因為他知道,這個地方,會由他和很多人,親手建設成那樣雄偉的城池。
甚至遠不止于此。
這里,將成就他這一生無可替代與比擬的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