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大牢里頭,池荀便有些笑不出來了。
他不過是被該死的**誤抓了來的無辜路人。然而和他被關在同一個牢房里的那些人,卻有好些都是貨真價實因為“非議”了朝廷幾句,而被抓來收監的。
夏朝遺民,心中不忘以前的朝廷,對于背叛了夏朝皇帝以致于夏朝亡國的忠義郡王,又怎么會有好的評價?
池荀不愛聽,但他沒傻到在這牢里就把身份捅破。他也不擔心自己就這么錯打錯著地成了街下之囚,他出門的時候,帶了小廝。小廝去買糕點回來看不見他的人,自然會追問附近的人。
然而池荀還是不免吃了一些苦頭,到了傍晚的時候才從牢里被放出來。抓他來的那幾個官差早就嚇尿了,過來連聲地道歉。他也沒有去計較。
他心道,也不能全怪這些市井小人。這些沿用自夏朝時期的京城衙役,好些都保留了夏末帝時候的囂張跋扈做派,假公濟私,魅上欺下,不過是看他一身“粗”布,以為沒什么了不起的家世背景罷了。
池荀理了理身上褶皺,不去在意身后牢房內那伙剛剛還被關押在一起的人對他的謾罵。他上到地面,便有他自家的仆人過來,伺候服侍他上車,還一邊道:“府里幾位主子都擔心少爺呢。”
池荀點了點頭,便鉆入馬車,往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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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義郡王府,封號上又是“忠”,又是“義”的,可實際上,就是身為孫子的池荀,也不得不承認,他的爺爺和這兩個欲蓋彌彰的字實在扯不上多少關系。
不過是背叛舊主,后來成為商朝臣子之后,皇帝幫他強行洗白而已。
忠義郡王不忠不義,不過是唯利是圖的小人物而已。
東山侯府中,兩個跑腿小丫頭一邊說話,一邊相互挽著從外頭進來,說的就是忠義郡王府的五公子被人當成反賊給捉進牢里去了的事。
“捉了誰不好,把這一位給捉了!”
“可不是?那一家可是有陛下給護身符的人!”
林茜檀那會兒正給遠在北邊的王元昭寫信,告知近況,聽見她們聊天,便多問了一句。王元昭在最近寄來的書信上提及,戎國現狀。
林茜檀對池荀的印象不算壞。她暫停下筆鋒,想到,這人雖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起碼不壞。比起讀書上進,他一個公侯爵位家的寵兒,更是根本不需要像現在一般,和庶族子弟似的寒窗苦讀謀取職位。
這大概也是林子榮看得上他的一個原因吧。
這事算不得什么,這兩天街上抓人的到處都是,偶爾有幾個權貴子弟被誤打誤撞抓了去,也不很奇怪。不過好笑之處只在于忠義郡王府的封號叫人覺得有些尷尬罷了。
市井坊間議論時一語雙關說到的“和反賊勾結”其實并沒有說錯。
正說著,那邊林抒塵從院子外面遠遠走了過來,開門見山問的就是池荀的事。林茜檀在給二狗子寫信,倒也不怕林抒塵偷看,幾句話將她忽悠回去。
當然,也沒有忽略林抒塵坐在那兒時不時窺視過來的模樣。
錦荷嗤笑:“奴婢還是看不慣九小姐那副樣子,這還八字沒一撇就把自己當忠義郡王府的五少夫人了。”
林茜檀笑,道:“終身大事,是該操心,你也別笑她。等你哪日有人要的時候,說不定你比她還急。”錦荷其實有些尖酸刻薄的毛病。
錦荷卻完全不像待梅面皮子薄。她老臉皮厚的,被善意笑話了,也嘻嘻哈哈的:“早就和主子說過了,我不嫁人的,陪主子一輩子,豈不美哉?”
林茜檀當然知道錦荷說的是真的,但她是不可能當真一點不為錦荷打算的。
如果將來碰上了合適的,她還是希望錦荷能夠普普通通成個家,生兒育女,別再像她前世時候那樣,不得善終。
“瞧你這話說得,就好像成了親,就不能留在我這兒幫我似的。你看待梅,回頭嫁了,不也是還在。”林茜檀笑起來。
待梅本來還想說有機會在錦荷身上把場子找回來了。結果還沒來得及開口調戲幾句,林茜檀就把話題扯到了她的身上,她不由羞惱起來:“說錦荷便說錦荷,主子做什么又來拿奴婢說事。”
待梅性子軟,是個傻姑娘,林茜檀這才安排著,叫她跟了頗有能耐的鄭好。
又有碧書這個和她情同姐妹的、素來有“小待梅”之稱的小姑子,待梅今后日子不會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