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老陽樓,爬進馬車,申小菱驚魂未定。
圍觀的民眾早已散開。
馬車緩緩行駛著,忽似有一陣涼風吹過,她摸摸胳膊,渾身泛起了雞皮疙瘩。
從蕭伯鸞對自己身體的描述來看,她應該就是這個“田小菱”了。可剛才在老陽樓里,有一個疑問一直在心頭縈繞。
蕭伯鸞說她四年前因無所出才離開的。然而三年前的她醒來,有一個百天左右的孩子。按照時間推算.......照兒莫非是她和別人懷上的?
這樣的情形,容不得半點兒閃失。尤其是照兒。
對于照兒的存在,申小菱一開始是有些感激又有些抵觸的。
當初在山谷里,要不是馬大姐先聽見餓得嚎啕大哭的孩子,就不會發現昏迷不醒的她。馬大姐給她包扎了傷口,抱著孩子回村,托付給剛生了小孩的人家幫忙照看,再帶著兩個村里人拖了木板車來尋她,否則,她,申小菱,早已魂飛魄散。
但在馬家村養傷的幾個月,她幾乎不曾主動去看過孩子。讓她這個家里開著產后護理中心的現代人穿越來此,上天真是能掐會算:你不是知道怎么帶孩子嗎?喏,給你一個孩子,帶吧。
硬塞給我一個孩子?我偏不要!
掏了幾兩銀子托馬大姐找了一個健康的奶媽,算是仁至義盡,其余之事,不聞不問。馬大姐看她失了記憶,又臥床養傷,整日郁郁寡歡。時不時地抱著孩子來給她看,而她始終不肯碰孩子一下。
那一日,馬大姐抱著胖嘟嘟的小娃娃,坐在床邊說孩子不停流口水,下巴都淹紅了。小東西不哭也不鬧,眼珠滴溜溜地觀察著,小嘴啵啵啵啵地吸著大拇指,哈喇子順著小手淌下來。
馬大姐寬慰她,孩子畢竟是你掉下來的肉,就算什么都斷了,血脈是斬不斷的。見她沒有抗拒,干脆把軟乎乎的孩子放進她懷里。
是啊,占用了她的身體,怎么能不對她的孩子負責?
沉默良久。
“他是長牙了吧?”申小菱的指尖輕輕碰觸著他的臉頰。
馬大姐欣喜起來,回答道:“長齒啦,你看。”
上為牙,下為齒。
馬大姐輕輕掰開小娃娃的手。小奶娃的下牙齦露出了一點點白。小奶娃突然咧著嘴笑了,像是冬日里和煦的陽光,明媚得讓她看不清楚世間萬物。
那一刻,她想哭,卻笑出了聲音。
緩緩俯身,輕輕吻上小東西的額頭,說:“你就跟我姓申,申離。小名,叫照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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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照兒,為了馬大姐,更為了自己,她必須打起精神,只怕蕭伯鸞還有后招。
馬車中的申小菱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呼出,只覺得胸中憋悶,遂又拿過一個涼席頭枕靠著,閉眼假寐。
申家的奔馳馬車晃晃悠悠路過鬧市,經過街邊的茶水棚子。早上看熱鬧的路人們正在喝鋪子里喝涼茶。說他鄰居家的孫大娘在申府揉紙的路人認出來了馬車的標志,直喊:“看,是申夫人的車!”
申家揉紙的真是一個姓孫的大娘。但用的不是棉紗紙而是特制的麻紙。如廁用寫字的紙,是要坐牢的。
申小菱剛穿越的頭幾個月,什么都用過了,樹葉,竹片——也就是他們說的廁籌,還有村里的干泥塊,麻繩。想不到其他穿越人士都怎么解決的,因為真的這是個大問題!
后來她白天沒事就去尋柔軟的枯草,將枯草粗略地編織成一塊一塊的草片紙,枯草容易粉碎,編織起來十分不易,使用起來也很“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