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那些軟泥似的黑霧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突然向四周爆出侵略性的尖刺。
它像是具有生命力那般不停地蠕動、翻滾、叫囂,直指幼女而去。
江瑞靈甚至沒來得及讓汗毛乍起,那種形態異常的黑泥就在一瞬間覆蓋上了她的身體,如同數不清的、柔軟而冰冷的觸手。
黑色的煙霧——或者說是污泥,或者說是“不可描述之物”——具有異常的冰冷質感。
而與那種徹骨的冰冷不符的是,火燒般的痛楚在肌膚上爆發開來,令她痛得尖叫出聲。
既冰冷,又灼燙。
黑霧滑過光裸的肌膚,異常到極致的觸感帶來的是大腦內混沌的震顫,拉扯著她墜入最深的黑暗。
恐懼。
污濁。
墮落。
越發支離破碎的意識里,她聽到一個暴怒的聲音:
“從她的身上……滾開!”
“黑霧”變得遲緩,卻依舊無視主人的命令,兀自進行著侵略。
意識……快要……
就在江瑞靈以為自己即將到達極限之時,光芒突然爆發開來。
是她身上的那種花紋。
金色的光輝流淌在無數豎狀紋路之中,威不可侵。
她能感知到“黑霧”受到了巨大的傷害,那些觸手般的異物瞬間從她身上褪去,狂亂地在甲板上扭動,發出無聲的哀嚎。
“滾回來。”
她聽到禁術士冷冷地說。
“黑霧”以極快的速度縮回了他的身體里,再也看不見蹤跡。
江瑞靈反應了過來,第一個動作就是抓過掉落在旁的那塊黑布,將自己全身都裹了起來。
黑布都被雨水浸透了,裹在身上并不好受,但也比再經歷一次方才的恐怖要好。
“他們戴、戴的那種護目鏡,可、可以防止那種……不好的影響。”她顫著聲音說。
這已經是她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示好。
禁術士瞥了甲板一眼。這時那種影子般的領域已經消失,尸體都被吞噬殆盡,已經沒什么東西剩下了。
江瑞靈又下意識地縮了縮。
她看著禁術士的手伸進了袖口,不知怎么的就摸出了一枚白銀色的果實。他微微仰起臉,將果實捏碎,讓發散著銀光的汁液滴入眼睛。
然后,他再度看向了她。
“你是‘代行者’?”
他的聲音里沒有任何感情。
江瑞靈不知道這個詞是什么含義,但他殺死了船上除自己之外的所有人,直覺告訴她,如果想要活命,就應該點頭。
于是她點了點頭。
下一刻,她感到一股力量鉗住了自己,雙腳離開了甲板,身體高懸在半空之中。
在她的身體下方,狂風驟雨之中,多桅帆船撞在了堅硬的礁石上,碎裂成無數木塊,頃刻就被卷進了深海漩渦。
緊接著是難以描述的天旋地轉,就像是身體在一瞬間經歷了過于激烈的運動,令人只想要嘔吐。施加在身體上的力量消失了,她摔在了冷硬的巖石上。
視野恢復之后,她看清了自己的所在之處——這是一個臨海山崖的洞窟,洞窟外是驚濤駭浪。
山崖應該屬于一座海上孤島,禁術士帶著她來到了這座島上。
幾米開外,禁術士站在那里,除去了長袍的兜帽。
她看清了這個男人的樣貌。他有漆黑的頭發和蒼白的皮膚,長袍之下竟是一身圣職者的裝束。刺青般的奇特文字刻在他的左眼下方,令那張本來稱得上俊美的臉龐顯得森然若鬼。
“你的名字?”
禁術士看向她,冷冷地問。
她下意識地想要回答,但隨即想到,自己的本名恐怕并不符合這個世界的文化,她不想制造疑點,于是迅速地選取了一個合適的音節。
“我的名字是……瑞。”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瑞了。她默默地在心里對自己說道。
然后,她鼓起勇氣,問道:“您……您的名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