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條寫的就是天時。寫到天時,他就弄了個二十四節氣農事歌上去。他敢賭一文錢,這個時代的人雖然注意到了農時與天時的關系,但還沒人總結歸納,弄出如此淺顯易懂、朗朗上口,易于傳播的節氣歌來。
“立春春打六九頭,春播備耕早動手。一年之計在于春,春雨最是貴如油……”
天時講完了就講地利。什么樣的土地適合種什么,自然要詳細闡述一番.
然后這個時代的人絕對不可能想到,他在原來的時代也是一知半解,但是拿出來賣弄一下,足以令人耳目一新的農業生態概念就出爐了。
桑樹果樹如何與雞鴨同養,水稻田中如何養魚肥田……
陳玄丘寫到如何既省水又能充分灌溉時,停筆歇了歇,寫的太多,手腕酸了。
紙上,已經密密匝匝許多工整的小字,陳玄丘拿鎮紙壓住卷子,直起腰來活動了一下肩膀,這才看向左右。
只見眾人有的伏案疾書,有的蹙眉沉思,那位夏潯夏公子就在斜后方一張幾案后邊,手里拈著毛墨,緊蹙眉頭,神情凝重,嘴巴一下下地咬著筆桿頭兒,咬啊咬啊,咔嚓一下,筆管裂了。
陳玄丘嘴角抽搐了幾下,趕緊回過頭來,免得爆笑出聲。
然后他就舉起手,笑得一臉人畜無害,無比純良。
黃大夫見他舉手,便走過來,看了看他幾案上的銘牌,和顏悅色地道:“陳同學,你有什么事嗎?”
同學可不是現代才有的詞匯,同學、家長一類詞兒,可是自古有之。
陳玄丘起身一揖,畢恭畢敬地道:“老師,學生想出恭。”
黃大夫點點頭,一招手,就有一個小吏快步走來,手里拿了一個沙漏。
黃大夫接過沙漏,往陳玄丘卷紙上一扣,里邊的白色細沙便開始流向下邊的漏斗。
黃大夫柔聲道:“你去吧,沙漏可流兩刻鐘,兩刻鐘不歸,考卷就要作廢了。記得及時回來,免得誤了時辰。”
“是!學生速去速歸。”陳玄丘說完就向外邊走。
兩刻鐘就是半小時,若是“大解”,雖然方便之處不算近,古人這衣袍方便起來還麻煩,但也足夠了。
黃大夫捋著胡須,目送陳玄丘出去,又低頭看了看陳玄丘的卷子,不禁欣然贊美道:“嘖!字如其人,娟秀清麗,秀美飛動,如美人回眸,含嫣淺笑,令人如癡如醉也。”
旁邊夏潯擱下裂了筆桿的毛筆,期期艾艾地道:“老師,學生也想……”
黃大夫把臉一沉,叱道:“憋著!早干什么去了。”
夏潯不服氣地道:“可是剛剛那位考生……”
黃大夫不悅地道:“正是因為已經有人出去,你才不能走!本大夫一向公允正直,既為考官,就絕不允許串問答案的事情發生!”
夏潯聽了只好悻悻地坐下,夾緊雙腿,扭著身子,捏著裂了的毛筆繼續答題。
山廳之側,有茅房一排,引了一道山泉水來,將污水直接引到山外田中,所以此處絲毫不見污穢,也沒有臭氣。
陳玄丘左右一掃,不見有人,便隨手選了一間茅房進去,將門從里邊一閂,便從納戒中摸出一塊疊得整整齊齊的絲綢來。
這塊絲綢顏色花花綠綠,顯得十分雜亂,抖開來往身上一披,整個人也成了一副斑斕模樣。
茅房無蓋,陳玄丘搭著后壁的木板縱身一躍,輕盈地落在后邊山坡上,迅速往草叢中一鉆,身上那塊綢緞雜亂的花紋登時與四周渾然一體,肉眼難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