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看珍姐兒這樣,微微笑了道“國公夫人教女有方,果然是一個通透人”然后喚了身邊的大宮女章姑姑,“你去挑一個好日子”又取下來了身上的一個玉佩,道“玉佩為定,國公夫人可安心了”
“臣妾謝太后恩典”母親雖有萬般無奈,看珍姐兒執意如此,也只得隱忍了。
太后見目的已經達到,只隨便說了幾句,便端了茶,章姑姑送我們到門口,道“皇帝近日身體不適,皇后娘娘忙著侍疾,今年就不安排你們拜見皇后娘娘了”
走出慈寧宮的大門,雖是寒冬,母親的額頭上卻有豆大的汗珠,北風吹過紅墻間,我感到刺骨的寒意,宮中每一個人、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似有深意,皇帝的病重,皇后被以侍疾為由困在景仁宮,喪失了和外命婦結交的機會,睿親王敢娶親表妹鞏固李家的地位而不是為了得到兵權而選擇政治聯姻,似乎證明著皇帝大勢已去,太后此番無非昭示著睿親王對皇位的勢在必得,現在的側妃無非是定下日后各宮主位的人選罷了。而到那個時候,我身為一個先帝的小小貴人,恐怕只有殉葬、出家為尼兩條出路了,國公府也不會為了一個庶女出頭。唯有入宮后早日懷上皇子,才可能改變這樣一個被動的局面,可是現在皇帝并沒有子嗣,不只是否有心人在做手腳。
思索之間,只聽見遠處人聲鼎沸、急促的腳步聲聲、叮叮當當的鐵器的聲音,越來越近,只聽見有人喊著“走水了!走水了!景仁宮走水了”“快點快點,走御花園的近路”,接著一群侍衛、宮人,拿著筒,拿著水跑過來、舉止慌張,領頭的人不住的喊“快!快點!皇上昨晚歇在景仁宮呢”,給我們領路的宮女護住了母親,可是路那樣窄,我們也無處可避。“前面的貴人請讓一讓!小心沖撞了你們”領頭的侍衛說。母親無暇顧及我,只是牢牢拉著珍姐兒往假山深處走,我急忙跟上,卻被人群推搡了一下,又被冒失的侍衛撞了一個跟頭。眾人都忙著去救火,我只能自己慢慢爬起來,爬起來的過程中還險些被再次撞到,等我避到假山后頭的時候整理衣服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衣擺沾了土,被灑下的水滴上,竟全臟了,而珍姐兒她們早已沒了蹤影,不遠處景仁宮已經冒出了濃煙,想來她們也是想早早出宮吧,景仁宮的后身就是御花園,火勢一旦蔓延到御花園,恐怕我們這些小卒都要葬身火海。我并不知道路,周圍也沒有可以問路的人。只能沿著記憶中來的路走,希望走回慈寧宮,找一個宮女帶我出去。
可是很不幸,因為路上都是低頭看腳尖走路的,到了岔路口我竟然不知該往哪里走了。隨便選擇了一條路走,卻覺得越走越遠。路過了一個假山,似是剛剛那個,又不似。我不由得站在山前翻了迷糊,“什么人竟有雅興在這里欣賞美景?”山后走出來一個身著玄色四爪蟒袍的男子,星眉劍目、氣度不凡。想來四爪蟒袍是王爺才可以穿,而按年齡算,恐怕這就是睿親王沒錯了,我忙行了一個福禮“請睿親王安”
“你見過本王”他更加仔細的打量著我
“并未見過,只是根據服飾猜測”我答道。
“你看著不像宮里人,你是哪個府上的小姐嗎?”睿親王問道,他表情和煦,看起來是一個極為溫和的人。
“家父是齊國公,今日小女隨母親一起來拜見太后”我答道。
“哦?”睿親王一聽我是齊國公府上的小姐頓時來了興趣,“齊國公家不是有一個女兒被封為了貴人,是你還是你妹妹呢?”
“臣女不才,上月幸得皇帝抬愛,被封為愉貴人,只是還未到進宮的日子。”
“原來是愉貴人,小王早聽聞愉貴人花容月貌,如今才知傳言不虛”睿親王眼神一直未在我身上移開,我不敢和他對視,只得低下了頭。
“臣女蒲柳之姿,讓王爺見笑了,”我實在沒空和他討論我的容貌,只想趕快回去“臣女今日與母親拜見了太后,在御花園里因被趕去救火的侍衛撞到,這才和母親姐姐走散了,無奈轉了幾圈也找不到出去的路了,煩請王爺指一個隨從帶我去東華門,我家的馬車正在此處等”
“本王正無事,不如送愉貴人一程,只是不知道愉貴人打算怎么感謝本王”他笑瞇瞇的看著我,大有一副你不說怎么感謝我,我就不走了的架勢。
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這是他說的話,他一點也不像表面的溫和,簡直像一個和你討價還價的狐貍。
我深知閨中物品是不能贈予他人的,以免落人口舌,可是我身上并無值錢的東西,卻想起來,早上雪柳給我裝的金錁子,我當時還抱怨拿著太沉,可是雪柳說身上有錢好辦事,翠微也說,宮里人見識廣,帶金的比銀合適,我只好答道“小女身上并無值錢的物件,這僅有兩個金錁子,若是王爺不嫌棄請收下”
只見睿親王皺了眉,沒好氣的道“你自己留著吧”,然后便吩咐身邊的小廝“你去把愉貴人送去東華門”又對我說“本王還有事,愉貴人路上小心”
我找到了自家的馬車,母親和珍姐兒已早在車上了。
“你這么慢吞吞的是去哪里了?叫你跟緊一點也不聽”母親責備我。
“我迷路了,還好后面遇上了一個公公好心我出來,讓母親擔心了”她對我態度一向不冷不熱的,我多年也練就了從容面對她的本領,不管她說什么,我只管微笑著回她。
“快走吧”母親吩咐車夫。
馬車漸漸的帶我們離開紅墻金瓦的宮殿,這就是我和我未來要生活的地方的第一次相遇,神秘詭譎的深宮,看來我要學會的還不止嬤嬤教我的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