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軍的笑容很淡,道,“是的,大家都說他是個傻子,明明看到了有障礙物還要踢過去,自己找不自在。”
“是啊!太死板了,就算不停下來,跨過去也行啊!”劉佳琪一萬個不了解。
牛軍微微點頭,“沒錯,這是大部分人的觀點。你知道那個兵是怎么說的嗎?”
“他后悔了吧?”劉佳琪說。
微微搖了搖頭,牛軍淡淡的笑容里泛出一種叫做敬佩的神采,道,“他說的是,班長沒有下達新的指令所以他要堅決的執行班長的最后一個指令。”
劉佳琪的目光逐漸深沉起來,沉默不語。
牛軍說,“這個事傳遍了整個部隊,部隊首長專門開了一次軍人大會就這件事情做了一次思想教育,號召全體官兵向那位戰士學習,學習什么,學習他堅決執行上級命令不打折扣的精神。沒有新命令的情況,哪怕前面是敵人的地雷陣你也要向前沖鋒,這就是我們中**人的精神。往小了說這是作為一個兵最起碼的素質。”
“那個兵不痛嗎,生生的把右腳大拇指踢骨折了能不痛嗎,他明知道是這樣一種結果也依然堅決的執行了命令,什么命令,正步向前走。這是真正的戰士。”
劉佳琪的腦袋低垂了下來,被徹底震撼到了。
眼中泛起淚花的是牛軍,她控制著情緒沉聲說道,“2009年九江爆發洪水,我所在的部隊奉命前往抗洪搶險,我當時是宣傳干事,負責采編新聞。我們的戰士一到前線馬上投入搶險,指揮員一聲令下上百斤的沙袋扛起來就往潰堤跑,身上的皮磨破了,膝蓋摔腫了,腦袋磕流血了,那是深夜,還有一個兵胳膊摔折了的,你知道他是什么情況嗎,他根本不知道胳膊折了,因為已經麻木了,心里就一個念頭,盡快的往潰堤堆沙袋,注意力全在這上面,直到斷骨扎穿了皮肉流出血來戰友看到了提醒他,他這才感覺都巨痛,因為體力透支當場昏迷過去。那一年那個兵才十九歲,十九歲,只有十九歲。”
牛軍笑中帶淚,“我們的許多戰士,最普通的士兵,都只是十**歲的大男孩,在家里他們是父母的心頭肉,在高校里他們是祖國未來的棟梁,他們有太多美好的生活可以選擇,至少不用把自己置身在那么危險的境地中。他們為什么會這么做,其他的不說,僅僅一個理由就夠了——因為指揮員下了死命令,要在天亮之前完成潰堤的防護,不惜一切代價守住這段潰堤。因為身后是成千上萬的老百姓,所以要不惜一切代價!不惜一切代價。”
“有個戰士只有十六歲,虛報了年齡參軍的,嘴唇上還要絨毛。我遇到他的時候他已經在崩潰的邊緣了,挺小的個子背著一百多斤的沙袋,把他壓成了駝背小老頭。對著鏡頭的時候我問他是不是很難受,他不說話只是搖頭,我看得出來他很想哭,應該是想媽媽了,到底是個孩子,我說想哭就哭出來,不丟人。他竭力忍著,然后對我說解放軍不能哭。我想他可能連什么是軍人什么是戰士都分不清楚,可能也不懂為國為家的大道理,也許也沒有什么保家衛國的情懷,僅僅是因為他身上穿著軍裝,他認可他所在的集體,他把集體的榮譽看得很重,哪怕再難受也絕對不能哭,因為這會惹老百姓笑話,笑話解放軍,僅此而已。”
劉佳琪情緒崩潰了,這一次崩潰更加的徹底,在她的心里充斥著的全都是愧疚全都是自責,她發現原來自己多么的令人惡心,自己的那些錚錚有詞竟然是如此的空白無力。
“我錯了……”劉佳琪捂著臉痛哭起來。
牛軍擦拭掉溢出眼眶的淚水,吸了吸鼻子帶著笑說,“我們的戰士很可愛很令人敬佩,我采訪過很多部隊采訪過很多部隊行動,我以為我麻木了,但是每一次看到類似的場景我都忍不住眼淚。他們許多人真的從來不覺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所有的一切只因穿著軍裝,只因自己是中**人。在我們這些當兵的眼里,所有的非現役軍人都是他們保護的對象,他們以保護神自居,他們就是干這個的。都是十**歲的大男孩,是什么讓他們擁有了如此強大的力量,是咱們這個集體,是部隊。”
“佳琪,我想你應該明白了為什么教官會在這件事情上如此生氣。”
劉佳琪泣不成聲,“明白,我明白,我太操蛋了!”
牛軍又擦拭掉眼淚,帶著笑說,“告訴你個秘密,你知道踢折了右腳大拇指和斷了胳膊很久沒有發現的兵是誰嗎?”
劉佳琪胡亂地抹著淚抬起頭來看著牛軍,神情嚴肅而神圣。
“兩個主角是同一個兵,他就是你們教官,李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