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瞬間被調節回來,沈淵也放過了手帕,一并向緋云投過詢問的目光。緋云在心里大大地佩服了緋月一句,接過這個話題,側著腦袋做起回憶狀:“送了呀,我還特意看了一眼,有一份熱菜,里邊兒也放了油的,兩個粗饃,還有一碗糙米湯,和后院的丫頭都是一樣的。”
“雖說和她從前是不能比,可這不也是她自找么……”緋月扒拉著飯粒,小聲嘟囔了一句,回想著冷香閣里丫鬟的例,“照你說的,開始是按前頭樓里見人的丫鬟,也是一樣的粗茶淡飯,只是食物會細軟些,偶爾還能有白飯,那會她怎么就不鬧呢?”
“只怕早就想鬧了,缺個由頭而已。”沈淵隨口接過,倒也說得過去。
緋云好容易講完了,終于舒了口氣,低了頭專心喝湯。沈淵雖然冷口冷面又冷心,對這兩個貼身的丫鬟卻是真心善待,那湯里放了黨參、黃芪、當歸、北沙參、老姜,又加了紅棗枸杞調和滋味,烏骨雞事先焯過了水,悶在紫砂罐里小火煨燉了一個時辰,喝一口簡直要鮮掉眉毛。
她們倆也不恃寵生驕,故事聽完了,三兩口趕緊扒完了飯菜,緋月叫回來小丫鬟,收拾了食盒碗筷,撤了榻桌,緋云捧著巾子服侍著沈淵擦拭,叫兩個小的抬了木桶回去。
緋月提著食盒一并跟著走了,直接拐去琴閣盯著彩云。緋云留下伺候,抱來個秋香妝緞大長條枕,沈淵就躺在軟榻上,由她按摩腿腳。
“緋云……”
一道涼浸浸的聲音驟然從上方響起,把蹲坐在腳踏上的緋云嚇了一跳。她下意識地抬頭去看,她家小姐仍安然躺著,雙手搭在小腹上,閉著眼睛和睡著了一模一樣。
“姑娘,怎么了?要茶喝么?”緋云覺得奇怪,疑心是自己聽錯了,仍停了手上動作,撈過邊上銅盆里的熱巾子凈手,預備著倒茶去。
“不要。”沈淵仍閉著眼睛紋絲不動,聲音有些慵懶,“你覺得,觀鶯已經知道留不下,還要這樣鬧騰,是為了什么?”
這個問題可是把緋云問著了,一時語塞不知如何作答,干動了動嘴唇,眨巴著眼睛努力思考,終于想出一個還算說得過去的回答:“奴婢覺著,可能她就是不甘心吧?怎么說也做過頭牌,風光過一陣,不愿意悄無聲息地被送走了?”
“嗯。說得不錯。”她家小姐攏了攏鬢發,側過身躺著和她說話,“饒是一只籠中鳥,也會知道撲騰幾下翅膀,就由著她鬧吧。”
緋云不解:“可是,就算她再怎樣鬧,也不能改變什么呀,還……還怪費力氣的。”說到停頓處,她悄悄吐了吐舌頭。
沈淵揮揮手,示意緋云倒茶。冬日里偎爐品茗,實在美哉。金黃濃艷的茶湯浮著一圈光暈,色澤清澈,亮麗如琥珀。沈淵坐起身,雙手捧著茶盞,任蒸騰的水汽撲在臉上,細嗅個中微馥,并不急于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