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這地方,還以為自己是金枝玉葉兒呢?一個奴才,居然在主子跟前充高貴,再有下回,那是直接發落到暗門子去,看你還端個什么金貴!”
沈離枝挨了打又掙扎,衣裳敞亂,目光呆滯,頭發披散著糊在臉上。圍觀的人原本還同情,誰也不出聲,聽了一頓排揎,不斷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慢慢演變成堂而皇之的議論,間或摻雜著譏笑諷刺。
但凡曾經體面、后頭落了難的人,多少都有幾分傲氣,沈離枝便是如此害了自己。她一向自恃清高,卻也不甘失去光環,凡事必得爭上一爭,無論成敗,口中又滿是不屑,為此,冷香閣里與她交好的人寥寥無幾,反而人人都趕著,來看她出丑受辱。
靠近前有兩個膽子大的歌女,彼此換了陣眼神,打量著趙媽媽無意阻攔,拉著手走上沈離枝跟前,替她遮一遮衣襟,笑得十分熱絡。
“長歡妹妹,你看,你這是何苦?”在前的歌女穿一件綠衣裳,抽回手,蹲下身和沈離枝對視,她后頭的小姐妹立刻跟上一句:“春溪姐姐錯了,我可聽說長歡學問大,給自己起了個新名兒,叫什么……離枝!這會子大家都知道了。”
名喚春溪的綠衣歌女抬一抬腕,以袖掩口作嬌嗔狀:“喲,還真是了,離枝妹妹,大冷天兒的,被罰在大院子里打耳光,丟的可是自己的臉面。從前你滿口清高、貴重,姐妹們都自愧不如,怎么好端端忽然要想不開,也琢磨著和我們這些下三流的搶起生意來?”
既有了出頭鳥,人群中的譏笑聲更肆無忌憚起來,趙媽媽也不理會。沈離枝臉蛋漲紅,深深低著頭,一雙眼睛盯著地面卻瞪得極大。春溪試探著,見她始終不作聲,還當是不敢還嘴,扶著膝蓋正要起來,卻被一頭掀翻在地。
“哎呀!你!啊——你個賤婦,你混蛋!”
春溪毫無防備,摔得生疼,連帶著將后頭的人也撞了個四腳朝天。還沒來得及坐起身,一口唾沫已經吐到了她臉上。
是沈離枝,全然不再顧忌何為矜持,也學起了市井潑婦的慣用伎倆。女人之間的廝打往往會變成一片混亂,沈離枝身量不高,卻實打實發了潑辣勁頭,一下一下狠狠撞著對手。春溪做慣了領頭,也不甘吃虧,瞄準時機一把薅住她幾綹頭發,用力向后一扯,尖叫聲立刻響徹后院。
“刺啦……”
裂帛之聲入耳清澈,沈離枝看著弱質纖纖,卻將春溪的裙腰硬生生撕開好大個口子。春溪大驚失色,厲聲尖叫,忙不迭松開手,慌亂地捂住裂口,重重蹲坐在地上,眼淚珠子斷了線,止不住噴涌而出。
大庭廣眾之下,一個女子的裙裳被撕開,這便是極度的羞辱了。原本還算樓中歌妓的小心眼使然,如此一鬧可成了徹底惹起眾怒,混亂的人群分成兩撥,寥寥幾個去安慰羞憤的春溪,剩下的就將沈離枝堵在原地,團團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