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淵不喜歡阿諛奉承的人,薛媽媽這樣就正合心意。底下幾個小的也學得懂事,能多做些事兒就絕不多嘴碎嘴。這座小院不是常日有人的,本來就松散,卻出奇地好打理,都是這實干的好風氣使然。
走出沒幾步,身后的動靜響起來,是薛媽媽領著丫鬟們開始忙碌。每次她來小住,總是這些人伺候,是知根知底的,在她院子里的一應規矩也爛熟于心,用不著另行提點。
沈淵全認得她們,都是山莊里用老了的人,父母便在莊里謀生,從家生子的院子里提上來,從小學著規矩,小到灑掃縫補、梳頭穿衣,大到茶水湯飯、看賬理事,無一不周全。
右稍間里,緋月與緋云點了香餅,正在熏屋子,見到沈淵回來,忙停下活計替主子解換衣裳。
地窖里談話太久,已經過了午后,對面秋筱住的房間仍然靜悄悄,沈淵問了一句,緋月答,自打她們兩個回來,就沒見到盛姑娘主仆出門,連一點聲音也聽不著。
“大約是路途勞累,在休息吧,也可能剛來到陌生的地方,盛姑娘不好意思擾著人。”大丫鬟如是笑道。
緋云點頭附和:“上午奴婢去送竹枝插瓶兒,還看見小菊在拆包裹,盛姑娘說,她們兩個就住在一間屋子里,不好多占地方。”
“我倒是沒注意,不過隨她去吧。”沈淵抬一抬臉,由著緋月解了頸下一對鎏金蜂趕菊扣兒。
爐上香餅以沉速為底,調配四五種香料,用細白芨面兒和煉蜜成型,清遠味幽,平神和氣。沈淵沒有午休,覺得乏累,便打散了頭發,擁過一件羊羔皮子軟香衾,直接在次間羅漢床上歇下了。
主人睡下,兩個丫鬟躡手躡腳著收拾好屋子,各自揀了瑣碎活兒去做,這邊房里隨之安靜下來,入耳只有沈淵平穩細微的呼吸聲。
對面的屋門悄然開合,小菊從狹窄的一條門縫里進出,走路都踮著腳,盡可能少發出聲音。盛秋筱聽見人聲,知道是墨觴晏回來,便叫小丫鬟先來探看,卻得知花魁娘子正在午休。
“兩位姐姐說,小姐回來遲了,這會兒剛睡下,姑娘若是有事兒,可以先和她們講;若是想同小姐說話,晚些小姐醒了,自會有人過來請。”
小菊垂著手,答得一字不差。秋筱正繡手帕,聞之暗生詫異,只知花魁善將養,好生息,未料連一日小憩都不肯落下的。
“也罷了,她總得睡一會兒,你陪我出去走一走。咱們也附庸風雅,偷得浮生半日閑。”她放下手上繡繃,向小菊道。
主仆兩個沒有走遠,只在房前的空地上站了站。午后的風很輕,被和煦的陽光浸潤過,絲絲縷縷吹在面上,不見過分寒涼,恰好解了久在暖屋內的憋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