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這時老爹來報,廚房準備好了午飯,因著小姐住得遠,已經先行著人去請。莊主約莫是怕心緒不佳,誤了待客,便叫他們哥兒倆帶探子下去歇一陣,先陪著小姐用了飯,才傳人進書房慢慢問話。
是梅姑娘的下落。人牙得了候府的好處,拿錢辦事,口風嚴實,可架不住州來山莊的探子上天入地,一點一點發掘,還真就尋到了一些枝節。
山莊未來的女主人究竟是誰家姑娘,作為下人并沒什么特別的想法,只消是莊主自己中意的,大抵不會差。老方管家是尹老莊主乳母的兒子,方家弟兄倆和尹淮安一個院里長大,比他還要年長幾歲,對溫家那點挑三揀四的事一清二楚。私下里絮叨幾句時,父子三個都認為,這樣見利忘義人家的女子沒有進山莊,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情。
聽到是溫梅的事兒,弟兄倆都沒了興趣,腦海中浮現的只有那日在奴隸市場上,梅姑娘滿身臟污、匍匐翻滾的狼狽模樣,還有她令人大跌眼鏡的經歷。
果然……這樣心術不正的女子,還是離州來山莊越遠越好的罷!
即便厚道如老方管家,聽完兒子原封不動的描述后,也如此拍腿咋舌道。
兩個方管事雖不想聽,卻不能當著主人的面扯幾個棉花團出來堵上耳朵,是以呆呆地任由探子來報灌進耳中:那日州來山莊的人離開后,不過半個時辰,梅姑娘就被一個男人高價買走了。
那個男人的話不多,身量高瘦,面目尤其陰鷙,印堂發黑,鎖著一團化不開的孽殺濁氣,饒是胡老八那般做慣了缺德生意的,對上也要軟了三分。
探子追查得艱難,明里暗里還幾次差點吃了虧。換成別的人,早就該犯起嘀咕:一個朝三暮四的草席丫頭罷了,遭了報應,莊主不拍手稱快,還這般費力去找,何苦來哉?
終歸州來山莊的耳目清明,探子尋到一點蹤跡,卻是與那“北岱”有千絲萬縷的瓜葛。
尹淮安當場陷入一種難以言喻的絕望,他是毫不畏懼與什么江湖勢力斗一斗的,也自信能夠保全整個山莊,可……這只是在外敵來犯之下的果斷還擊。
北岱究竟是個什么組織,尹淮安心里早已有數,他,甚至整個州來山莊,犯不上主動去招惹。
除非是……事涉沈家吧。
溫梅是少時一抹朱砂紅,熱烈燦爛,活色生香。溫家和尹家生意有往來,可如何算得上生死相許、風雨同舟呢?
沈尹兩家的祖上,才是刀林劍雨里闖出來的兄弟,沈家的父兄也不曾假意許婚,得隴望蜀。
尹淮安并非執意要做比較,事實擺在跟前的,他從不否認自己想要退縮,不愿意冒險施救。他非圣人,安能無過,又安能在這個歲數上,再做一些毛頭小子才有的意氣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