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丫鬟戰戰兢兢,卻忽略了主子在上端坐,對她們言行全然無反應。緋云頭磕在地上不肯起來,緋月許久不聞回應,弓著身子探頭向上瞧,卻見沈淵端端坐著,手中還捏著那塊玉墜子,看著她們兩個似笑非笑。
“外人倒就算了,你們跟我多年,也這樣怕我?”
沈淵眸光黯淡,不怒反落寞。緋月張了張嘴唇,愣在原地不知該說什么。緋云身子一僵,似被主子話語中的失望重重打擊,手心貼著地面,十指忍不住要收緊,拼命維持著身體不倒下去。
“姑娘?”這個姿勢讓脖子很疼,緋云一寸一寸抬起頭,雙眼飽含淚水:“姑娘……奴婢實在是心疼,姑娘病痛纏身,硬被耽誤了好姻緣,總算眼下日子安生起來,好容易要熬出頭了,奴婢惶恐,生怕出一丁點兒岔子……”
緋云絮絮陳情,幾乎全然不能自已,緋月怕她再說錯話,急得一直伸手去拽她袖口。動作不小,沈淵統統看在眼中。
“不必這樣,都起來吧。”
冷美人臉上露出多年少有的失意神情,薄薄的唇瓣抿著,已經見了蒼白,似是拼盡了力氣才發出聲音。
緋月踟躇著挪動雙腿,有要起身的意思,目光與沈淵對上,發現對方竟是滿眼淚光,不覺大驚,忙不迭拉著緋云起來。
沈淵微微仰頭,側開身子半倚一方鵝羽軟枕,瞥了一眼緋云:“我知道,你是好心,怕我受了那人蠱惑。你過來,仔細看看這個。”說著一抬手,墨玉墜子隨著一晃,光下像極了一滴凝聚成型的飽滿墨汁。
緋云忐忑上前,半蹲半跪在沈淵腿邊,目光隨其一同落在墜子上。沈淵又向緋月招招手:“你也來。”于是兩個丫鬟都湊在跟前,卻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便一齊望向自家主子。
“這是金山且倩玉,出產于西北,以且末所產品質最佳而得名,據說前朝南遷立國之前,族人生息在北方,靠上蒼庇佑,世代供奉,且倩玉就是用來祭母神的,所以又叫西山玉。”沈淵聲音低婉,緩緩道來。她只起了個頭,緋月已經面色放松,似乎有所觸動,猜到她話中所指。
“姑娘是說……”緋月嘴唇翕動,眼神煜煜閃爍,與沈淵四目相對,試探著尋找那個心有靈犀的觸發點。沈淵卻忽然止聲,不置一詞,燭光映照下眼睛的琥珀色更加明顯,亮晶晶如某種西域傳來的罕見美石,瞳孔輕微收縮,又神似躲在墻角、伺機而動時候的玳瑁貓兒。
緋云懵懵不知所謂,干看著兩個人打啞謎。屋外忽然一聲烈風呼嘯,吹得樹梢稀寥枯葉嘩啦顫抖,緋云緊張過頭,渾身猛地抽了一抽,聽見葉子撲簌簌響個不停,大約是落了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