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若水照林間,鳥鳴清幽繞小筑。
中原女兒少有塞外的英武氣,身上的似水嫵媚卻與生俱來,繞指勾魂。小樓一夜聽笙歌,北疆的漢子錚錚鐵骨也被化作柔情。那琴女與眾不同,穿著身厚實的青綠綢緞小襖,一瞧便知和那些賣弄風騷的不是一路。
他磕著瓜子聽完了曲子,頗豪氣贈了那琴女一貫銀子,破天荒地沒呵斥手下胡鬧,帶自己來這種地方。
蒼梧人的都城很漂亮,還有他聽都沒聽過的什么青樓,進來才知道,是做那種營生的。他眼睛一瞪,身邊親信立刻尷尬,撓頭抓耳道都是迎接的官員說這冷香閣是個妙處,來京城一趟不可不游。
是了,醉酒壯膽,夜色掩護,外敵的刀劍沒能殺死他,還助他一路高升,得了隨行入蒼梧上國賀壽的殊榮。
其實他不太想來,陌京路遠,有這功夫,他更愿意回家去看一看。
琴女得了賞,笑盈盈來謝他恩典,婉轉要跪下去,他下意識伸手去阻擋,一把正拉住人家臂彎,姑娘家立時羞紅雙頰,旁邊陪著的丫頭也警覺起來。
“這位大人,此舉不妥。”
好嘛,琴女還沒說什么,也不敢掙脫,倒是那個丫頭反應快,抽手就將琴女拉回兩步。他想起來,在這小樓老板娘的身邊見過,看來不是個尋常丫頭,沒準身份比琴女還要高一點。
他初來乍到,深覺被一群歡場女子漲了見識——聽說,這冷香閣的花魁娘子色藝雙絕,貌若天仙,彈著琵琶唱曲兒能將天仙比下去,可就是脾氣不好,誰請也難得一見;又聽說這兒的老板娘也厲害,手下的倌兒受了欺負,她都能給討回來;還聽說,常有各路達官貴人來此流連,走兩步一個不留神,就會撞到王公貴戚……
還是大漠好些,沒這么多七拐八繞的道道,聽來聽去頭腦都要痛。
什么絕色花魁?藏起來不見人,誰知道她到底是丑是美,中原的詞叫“金屋藏嬌”,好像也不是這么用的。
還是這個琴女討人喜歡,長得不算最美,可是說話中聽,人又機靈,曉得服軟,也不一味地只會賣乖,一雙眼睛笑起來彎彎的,還有對小酒窩。
他第一次覺得緊張,面對一個小小女子手足無措,想請她再唱一曲都不知道怎么開口。好在琴女沒笑話他,親信心直口快,直接替他道破。
“這位姑娘琴技過人,我們平時難得一聞,請姑娘賞光再奏一曲。”
親信比他讀過更多的書,才和蒼梧朝中的官員接觸半日,已經學會了不少詞兒,說出來的話就是順耳,不像他在軍中粗獷慣了,向來不拘小節。那個厲害丫頭看出意頭,收了銀子也退下了。
琴女彈奏了很久,遠遠不止一支曲子,實話講,他沒聽懂多少,只圖個舒心暢意。冷香閣的茶水不錯,比他帳下能弄到的香了太多,點心不過爾爾,甜膩又粘軟,沒什么嚼頭。
不過琴女似乎喜歡,眼神偶爾在碟子上打轉,很快又收回去,專心彈著自個兒的琴弦,不能更守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