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忍不住問為何,琴女起先害羞,最后也道,今兒白日事多,忙著為貴客們奏曲,還未來得及用晚飯。
除了小時候守著阿媽,他記不清已經多少年沒和女子同桌進食。琴女大約是沒見過什么好的吃食,眼睛亮晶晶的,捏著筷子笑出兩顆小虎牙。中原飲食和邊塞大不相同,他象征性動了一點,只顧抿酒,偷偷看著琴女吃飯,腮幫子顧著像只松鼠。
琴女說,自己姓許,閨名錦書。
“托大人的洪福,錦書才有這般好口福。日后大人若想聽曲子,請盡管來冷香閣尋奴婢。”
他認不清送上來的都是什么,只記得自己花出去銀子,還是那個厲害的大丫頭,很快領著一溜兒小丫鬟送飯進來,沉甸甸的紅漆食盒擺了滿桌。有道好像叫什么纏花云夢肉的,不知道怎么做成,擺盤挺好看,味道也不錯,許琴女喜歡得緊,竟一氣用了小半盤。
對了,她還喜歡龜苓膏,看上去烏漆墨黑的,吃起來卻意外可口,不是那么甜,帶點微苦,撒了很多干果,澆了酸梅汁,他吃得出,有他們北邊大漠進來的葡萄干。
“大人不餓么?還是飯菜不合胃口,是否需要錦書去請水芝姐姐,請掌廚媽媽重新做了來。”
琴女大快朵頤,忽然抬頭看他,手中剛盛了半碗湯羹,神情有點呆呆的,關切倒是半分不假。
“大人嘗嘗這個湯吧,是用龍井茶燉了嫩雞子片兒做的,清口不膩,解酒最是相宜。”許錦書不見外,手腳麻利給他也盛一碗,撲閃著睫毛,小眼神里滿是期待,像希望他能喝一口,給句贊嘆。
他給面子,嘗嘗味道卻有點淡,還是故土的羊骨湯大鍋燉出來暢快。對上錦書的眼神,他想了想,還是沒叫她落個空,說了一句好喝。
“咱們大人是怕姑娘餓著哩……”
親信話還沒說完,被他當頭賞了一個暴栗子。許琴女恍然大悟,臉兒立刻羞得通紅。
那天他沒留下過夜,往后卻常常會來。幸好幸好,蒼梧皇帝的萬壽還有些日子,歸期尚早,雖然事務繁多,也有得是大把時間可以相見。
許錦書學不會吹觱篥,他便學著欣賞她的琴,時不時跟著蒼梧官員到城里鋪面逛逛,看見許多中原女子罩著兜帽,穿行在街肆,三五結伴說著哪家的衣裳首飾花樣新穎,哪家的點心果子味道正宗。
他攆著親信記下,一家家找了去,如數買來,等著下次去尋琴女帶上,看她喜上眉梢,羞答答塞給自己一只小小的荷包,針腳生疏卻一絲不茍,顯然費了不少功夫。
許錦書會穿他送的綢緞,戴他送的釵環。往來進出的人看見他長相有異,少不得幾句議論,旁的女子早羞惱,唯獨許琴女充耳不聞,淡然從容。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他們說三道四,只怕是羨鴛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