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于彼此,不過誤入深處。”
冷香閣的花魁送走了不速之客,無意多幾步路回后園,去了頂樓屋里暫坐休憩。鳳頸琵琶剛剛保養過,抱在懷中觸手生溫,指尖豆蔻已經很淡了,嫩生生的淺粉紅,幾乎像是肌膚天生的色澤。
緋月在旁侍候茶水,笑了笑道:“奴婢不通文墨,可明白姑娘的意思。雖說癡情兒女不少見,可千里迢迢追了來的,的確值得唏噓。”
“憑他值不值得,稍有不如意,就對咱們姑娘大呼小叫,可見也不是什么君子作風。”緋云撇撇嘴角,想起方才就憤憤不平,“奴婢也是漲了見識,說是觀鶯娘子的舊相識,又不是舊相好,怎就這般在意呢?”
“人家說是舊相識,你就當真信了?”花魁樂不可支,抱著琵琶沒留神撥錯了弦,“其實也不能怪他,年少時候的相處最單純、干凈動人心,朝夕之間,心上人不知去向,苦苦尋了多年,卻得知對方落進風塵,受盡百般屈辱磋磨,這種刺激,任誰也扛不住。”
冷香閣的小閣主天生驕傲,別人冒犯她一句,必得十倍奉還,這次卻肯為了沖撞了自個兒的陌生人說話。緋云曉得,主子這是想揭過去,不再提了,便也乖乖打住;緋月已經泡好了水仙茶,跟在旁邊靜靜地聽,點頭似有同感。
這一日的經歷說忙不忙,說奇也不十分奇,樁樁小事兒偏巧湊在一起,讓主仆三個難得能空閑。
才從州來山莊見過了觀鶯,話已說盡,沈淵決意不再插手,只當從來沒認識過這個女子。寄予北疆兄長的書信尚在路途,離雪城仍然客居他鄉,一下子身邊空落落的,饒是冷香花魁見慣了孤單,也難免無所適從。
盛秋筱常會來陪她說話,更多時候還是奔走于恩客之間,不拘歌舞琴酒,侍奉工夫愈發游刃有余,偶爾清晨早起,花魁不難看見盛氏眼底烏青,顯是整夜沒能好睡。
“早和你說,該盤算找個終身的依靠,現在可知道苦與累了?”
沈淵不打趣她,不過是共用早飯時候閑談的漫不經心。秋筱神態疲倦,卻還能飛快接上:“姐姐用心良苦,我不敢不領受。可姻緣這種東西,還是上天定的最大,就算我刻意找尋,豈是能手到擒來的。”
“先盡人事,才能說聽天命。如今你是正當紅的花牌,可別走錯了心思,以為空等就能等來良人。”花魁看出盛氏興致不高,早飯也是草草了事,索性不再多言。
墨觴夫人開恩,許了秋筱回屋小睡休息,還讓小菊去廚房煮了酸棗仁湯,給她作安神用。樓里新進了一批鮮花,閣主領了大丫鬟忙著對賬,前頭來了一位稀客,天虹武館的東家顧釗,花魁陪他說過幾句話,也就推給別人了去。
不出意外,今天從食鋪的劉掌柜要遞消息進來,沈淵不想耽擱。實則陌京城就四四方方這樣大,她能散出去的人手有限,能收回來的東西也不多,若是哪天劉掌柜來,神色緊張如臨大敵,對沈淵而言才是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