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天氣力里、大福蔭護助里、皇帝圣旨。兀那日國主龜山,你從日國來降,雖是被俘人,總歸做過國主呵,朕是有肚量的人,見不得你每受苦,看你也曉得厲害了……”
忽必烈聽得眉頭直皺,這寫的什么圣旨?意思的確是朕的交代,可這文辭,也太俗白了吧?這不是丟朕的臉面么?
忽必烈每次下旨,都是把意思告訴身邊的翰林院承旨,再由翰林院承旨帶著皇帝的意思到翰林院擬詔,擬定好的兩份圣旨,一份保存在宮檔,一份發給接旨人。
對蒙古人色目人的圣旨,用蒙文。對吐蕃人用藏文,對漢人,高麗人,安南人,日人等等,一律用漢文。
而擬定好的圣旨,忽必烈很少主動檢查。這是元代管理粗放的一個表現。這也是為何忽必烈死后,很多怯薛侍衛和宮妃,敢明目張膽盜用玉璽,濫發矯詔謀私的原因。
可現在,忽必烈聽到了自己的圣旨,竟然如此俗白,頓時很是光火。
“停!”忽必烈忍無可忍的打斷了念圣旨的蒙古翰林,“阿爾亥,你們寫的漢文圣旨,就像牧人撿的牛糞!”皇帝用蒙語罵道,“就是一個識字的漢人奴隸,也比你寫的好。我的阿爾亥,你不是一個塞音必闍赤(好文人)!”
阿爾亥立刻驚恐的跪下來,用蒙語說道:“偉大英明的大汗,奴才很難成為一個塞音必闍赤,就像漢人很難成為一個拔都(勇士)。請大汗治罪,奴才就像牛羊,等候著主人的鞭子。”
忽必烈并沒有真的生氣,漢文不好,又算的了什么事?蒙文不好,才真的是事。
“我的阿爾亥,你退下吧。朕不懲罰你。”
“喳!謝大汗!奴才告退!”阿爾亥磕頭退下,他當然也知道,大汗絕對不會因為漢文寫的不好就怪罪自己。
倘若大汗真的在意漢文,就不會用蒙古官員管理翰林院了。
忽必烈斥退阿爾亥,傳令道:“來人,筆墨印璽!”如今的忽必烈,寧愿親自寫圣旨,也不愿意讓漢官代勞。
等到筆墨印璽上來,忽必烈親自寫了一道圣旨。這下,文辭就雅了很多。
“……國主東來,入事大都,朕嘉之憫之。爾曾為東海國君,既知天命,棄國來降,朕無雅量,亦當厚待。此德也。爾今當知大元威加宇內,四海莫不賓服,不臣之國,旋踵滅之。此威也。爾等知威承德,自當常懷恭敬孝謹,念念以誠,無傷大元寬恕之道也。”
“……今廢日國君主之號,封東瀛郡公,賜第大都。爾之舊臣,可著禮部銓選,擇優授七到四品職銜。欽哉!”
忽必烈揮筆立就的寫完,交給漢臣留夢炎,“念!”
等留夢炎念完,龜山等人才知道封了東瀛郡公的爵位。法律上講,這道圣旨一下,他再也不是龜山上皇,而是東瀛郡公了。
眾人也神色有異。這宋國廢帝封的是瀛國公,日國廢帝封的東瀛郡公,都帶個瀛字啊。呵呵。
等到龜山硬著頭皮謝恩,忽必烈又道:“東瀛郡公,你可修書一封,令北條氏負荊來降,朕仍舊厚爵以待。”
龜山無奈的再次下跪道:“回稟大皇帝,北條時宗,下國曹操也,安能奉臣之令?”
忽必烈立刻不高興了,“寫與不寫,在東瀛郡公。降與不降,在北條時宗。朕的話,你明白么?”
龜山嚇得一身冷汗,連連磕頭:“臣明白,臣明白。臣謹遵圣旨,這就修書北條氏。”
忽必烈呵呵笑道:“平了身子吧,入座,喝酒!”
龜山強笑著謝恩,可還沒回到坐席,忽然一個蒙古貴族站起來指著龜山:“大汗,奴才聽說,這東瀛之歌舞,很有幾分意思。今日東瀛郡公在這里,不如讓大汗高興高興,也讓奴才等人開開眼界啊。”
龜山雖然聽不懂蒙語,但見那蒙古貴人指著自己,當然知道與自己有關,就只能站在那里,尷尬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