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百姓無人不知,大總管要奉大皇帝軍令,出兵鎮壓東邊的反賊了。
雖然大理國已經滅亡三十年,但段氏在云南之尊貴,可說是“出門諸侯,關門天子”,仍然擁有很大的權勢。
當然,這種權勢是元廷和忽必烈有意為之,利用段氏對云南的影響力,來統治數百萬風俗各異的諸族百姓。
“圣上高明啊!”太和城內的段氏總管府中,段氏家主、大總管段慶,正對子侄們說道。
段慶是大理亡國后第四代段氏總管。他五短身材,面白無須,只是一只鷹鉤鼻子破了相,顯得有些陰鷙。
要說大理段氏的來歷,乃是白蠻化的漢人,祖上據說是漢末名將段熲。
由于段氏已經不是大理國主,所以不能再住進當年的皇宮,只能住進總管府。而當年的皇宮,改成了寺廟。
其子段正說道:“大人說的是。皇帝把兒子故意放回來,就是讓父親放心大膽的起兵,就是咱們復國,皇帝也只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膚色白皙,貌若好女,但一雙眼睛炯炯有神,氣質并不陰柔。
段正表字弘信,以前一直在大都為官,其實就是為質。
可是忽必烈卻主動把這個野心勃勃的年輕人放回來,這說明什么?
段慶侄子段究不解的問道:“這是為何?難道圣上還希望我段氏復國?”他沒有段正的腦瓜子。
段慶笑道:“宏信,你給你堂兄他們說說。”
段正解釋道:“是這樣。如今南方大亂,一半為反賊所據。而大元主力大軍難以南下迅速平叛,暫時只有靠云南王了。”
“可云南王未必一定能贏。那到時反賊就會徹底坐大。所以,圣上干脆放任我段氏復國。倘若云南王等人敗了,我段氏也可占據云南,牽制叛軍。既讓叛軍無法統一南方,又能保留云南作為平叛之基,重復當年滅宋路徑。”
“倘若云南王贏了,那叛軍覆滅,我段氏也不敢再復國,仍然逃不出圣上的手心。所以,父君才說圣上高明。無論我等復國不復國,都對圣上大大有利。”
段究等人明白了。另一人卻又問道:“弘信,難道圣上就不怕我段氏和東邊的反賊結盟,共同反元么?那豈不是弄巧成拙?”
段正搖頭笑道:“不然。吐蕃掌握在大元手里,蒙古大軍倘若和當年一般從吐蕃南下,再來一次革囊渡江,滅了我等很容易,所以和反賊結盟的風險太大。”
“同時,和反賊結盟的好處卻沒有。到頭來我等只能成為反賊的盾牌,幫反賊擋住元軍了。風險大,好處卻沒有的事,我段氏能干?圣上當然看到了這點。”
段慶很欣慰兒子的聰明,他忍不住嘆息道:“宋揮玉斧,元渡革囊。古今多少興亡啊。我段氏,不指望還有第二次宋揮玉斧這樣的好事,也不想要第二次元渡革囊這樣的禍事了。”
所謂宋揮玉斧,是說宋初王全斌南征大理,打到大渡河東,畫了圖送到開封。趙匡胤大方的用玉斧在圖上一劃,說‘此河之外非我土’,瀟灑的和大理國劃河為界,讓王全斌撤軍。
而元渡革囊恰恰相反。當年忽必烈親率大軍從吐蕃南下攻打大理,遇到金沙江阻擋,沒有船只渡江。可忽必烈鐵心要滅大理,就宰殺牛羊做成革囊,一夜之間度過金沙江,攻滅大理。
段正也很認同段慶的話,“大人說的極是。寧愿和反賊為敵,也不能反叛大元。段氏生死存亡,終究握在元廷手里。不過,倘若幫大元鎮壓了李洛蕭隱,我段氏復國效仿高麗倒不是不可能。”
沒錯,段氏的目的就是像高麗那樣,成為元廷的藩國。就算不能,起碼也要爭取世鎮云南的權力,讓段氏在云南能一家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