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即便是弘始也避無可避,擋無可擋,即便是倉促抬起鎮道塔,但這一刀本就不是傷害,乃是祝福,斬中本命法寶,和斬中本體又有何異?
【好刀!】
只來得及最后這么稱贊,祂便陷入那無垠刀意帶入的無窮疑惑之中。
天下之事,從來不聽人的道理。
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尸骸,卑劣者可以有權有錢,肆意輕賤那些從未作惡的良善百姓。
壞事做盡,卻能得到好處權柄,被他人艷羨贊頌;不做壞事,卻被人視之軟弱,可以隨意欺辱……
天下哪有這般道理?
故而總是會有人喜歡對蒼天怒吼,憎恨祂的不公,憎恨祂有眼無珠,令好人無好報,冤孽無從消。
“老天爺,憑什么我家老伴就要得癌癥?”
蒼白的光之原中,具象出一處平凡普通的邊疆小城,當然,雖說是小城卻也五臟俱全,有醫院亦有修士學府,不過能看出來,此地技術并不發達,這并不是弘始上界,而是一處下界。
一個老頭坐在病床前,皺紋中滿是淚水的痕跡,他平日一定是一個剛毅之人,即便是現在,腰板也挺的筆直,言語間除卻疑惑外,亦有極大的不甘:“我一生為民驅獸殺賊,老婆子亦是從未做過任何錯事——她憑什么要受苦,憑什么要得癌癥?她是無辜的呀!”
“您不是蒼天老爺嗎?您的神力無窮無盡,就不能救救她?”
這只是一個幻象。
邊疆小城消失,化作一處陰郁公路路口,一具年輕的尸體伏尸在此,血液在雨水的沖刷下溢流了半個路口。
年輕的女子正跪在路邊痛哭,雙方的死者的父母亦是淚流不止,捶胸頓足。
“為什么!他什么都沒做錯!”
“蒼天啊,大地啊,為什么非要讓我兒子遇到這種事!他還年輕,人生才剛剛開始啊!”
“作孽,作孽啊……”
“他經常去義工所幫助老人,也經常照顧那些孤兒小孩……這樣的好人,不應該有這樣的結局啊!”
亦有其他幻象。
有些是法庭上,有錢的罪犯雇傭了最好的律師脫罪成功,逃脫懲罰,明明殺人犯罪的他們卻可以飲酒歡慶,而受害者不僅僅要被一次又一次盤問受害過程,揭開心理傷疤,最后也得不到賠償,只能看見犯罪者那洋洋得意的面容,氣的渾身發抖。
有些是明明是好人見義勇為,幫助被欺凌的女子打退侵犯者,最后卻因為被欺凌的女子拿錢和解,有錢的侵犯者反過來誣告見義勇為者故意傷害——結果自然是侵犯者憑借勢力勢力贏得了申訴,熱心的好人反過來要遭遇牢獄之災。
一心為公的官員才剛剛打算開始做點實事,卻被本地的官僚排擠打壓,各種污蔑污水加身,不僅半點事都來不及做,最后還落得一個身敗名裂,被人唾棄的結局。
不公的事情太多,令人想要怒罵的壞事太多。
而這些,都以‘蒼天’之名,化作無窮的疑惑,化作一柄神刀,斬入弘始心中。
弘始凝視著這一切的苦難,卻一直都一言不發。
——蒼天何辜?受此佶問。
【凡世有因才有果,好人沒有好報,是因為壞人害了他,冤孽不得昭雪,那是因為有人瞞天過海,妨礙真相大白】
漫長的沉默后,祂才嘆息,輕聲自語:【這一切都是人類社會內部出現的問題,和蒼天有何關系?】
【好人一樣是人,憑什么就得一路順風萬事如意?好人就得占盡所有好處,不能受半點苦,也不能遭半點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