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阿姨收了眼淚,轉身向后走去,腳步匆匆,大概是突然想起了家里灶上燒水的爐子還沒關。
宋初只是微微偏了偏頭,聽到她沉重的腳步聲遠去,就把這位偶遇的陌生人拋在了腦后。
到了后山,宋初回憶著昨天的路線,緩步深入山林,在本該出現那片鼠尾草花田的小山谷谷口,看到了并肩而立的石昆侖和該隱。
這兩人面朝山谷應在的方向,正在小聲商議著什么,察覺到她靠近,雙雙回頭,又雙雙在嘴角噙起了一抹笑。
宋初猶豫了一下是該握手還是抱拳,最終還是干巴巴地問了句早上好,友好微笑,點頭示意。
這個微妙的距離感,實在不好把握啊。
石昆侖眼中精光一現,兩個眼睛就變成了兩個LED燈泡,宋初立刻有種被掃描全身的感覺,警覺地向后退了兩步。
凡人打招呼的禮儀可不是這樣的啊你這萬年老妖怪!
下次提前亮個提示燈行不行?
掃描完畢,沒有任何異常。
燈泡熄滅,閃了閃,又變回了兩顆黑白分明的溫潤眼球。
石昆侖直視她的眼睛,國字臉上露出一個憨厚的微笑
——或許有些致歉的意思,也或許是在問好,似乎還有點遺憾,但搭配上他那張濃眉大眼、棱角分明的臉,任何表情都多了一股土味憨氣。
宋初不由抿嘴輕笑。
他并沒有惡意。這一點她還是能夠判斷出來的。
石昆侖和宋初的些微眼神交流,惹得該隱十分不快,出言打斷:
“你昨日來到這里,那位姓柳的小道士用香包作為媒介,買走了你的夢,后來應該是受到反噬陷入險境,無計可施之下讓香包自燃,試圖切斷聯系,以便從你的夢境中脫身。”
“啥?”
信息量過多,宋初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等到該隱將修夢者和買夢這兩個概念大概描述了一遍后,宋初想了想,問道:
“既然交易成立,我的夢已經被他買走,那么接下來的幾天里,我也會做噩夢?”
“那不是噩夢,而是往昔的記憶重演。”
該隱糾正道。
“夢被買走,夢境成為空白,就會抽取記憶里最深刻的一段往事反復重播,直到這個人的精神力量恢復到可以再造出新的夢境。”
宋初想到剛才遇見的那位老阿姨:
“一般來說,痛苦的記憶往往是最深刻的。”
“對,所以很少有人能在被買夢后恢復正常,除非這個人意志特別堅定,心境特別豁達。”
該隱認同了宋初的猜測。
“......那他可是買走了不少人的夢,一直都沒有什么名門正派來管管?這永福寺也算是個,呃,有點神通的地方吧!”
說到這里,宋初惡狠狠地瞪了兩人一眼。
昨天莫名其妙闖入念經大會的遭遇她還沒忘呢。
石昆侖又一個憨笑,特別真誠,也特別無辜地看向該隱,一副以該隱的意思為主的架勢。
該隱內心暗罵一聲奸猾,清清嗓子,開口解釋:
“我們只是想抽取一下這里匯聚的信仰之力,幫你破除身上的封印而已。”
“幫我?呵呵,我可不覺得這是在幫我,是嚇唬我才對。”
宋初作柔弱狀,捂著胸口,楚楚可憐地看向兩人:
“兩位大仙,麻煩你們以后再打算對我做些什么的時候,提前跟我打聲招呼好吧?不管是要搞掉什么封印,還是趴在我床底下偷窺!”
石昆侖的目光立刻變得犀利,釘子一樣射向了該隱,仿佛這兩件事都與他無關,反而他還要嚴厲譴責該隱這個任意妄為的家伙。
——最起碼后者是絕對與他無關的。
“還有,這個破耳墜能不能摘下來?這東西實在太高貴,我的衣服窮酸,沒有一件是跟它搭的,我可不想被人吐槽戴假貨混搭,還審美糟糕。”
不等石昆侖辯白他的無辜,宋初的眼刀也分給了他一半。
她今早去買包子的時候就已經聽到有人嘀咕她在瞎顯擺了。
誰家大清早的穿著疑似晨跑的衣服去早點攤買包子還戴著名貴又大顆的藍寶石在耳朵上?!
別說換件衣服,真穿著能搭上這兩塊寶石的衣服,那她得去米其林三星吃早點了。
她宋初在那片小區已經夠有名的了,家里有單身子女的家長都會領著孩子偷偷來認認門,著重記住她的臉。
更別提列位叔叔阿姨、大爺大媽們了,沒少試圖請她去給自家孩子的姻緣掌掌眼,有事沒事就拉著她聊聊小區里年輕人們的愛情故事。
聊就聊吧,末了還得加上一句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