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離了玄微山,她又往南邊勉強走了數十里。
那邊離京城近,她原想著大不了一路風餐露宿的騙吃騙喝捱過去,說不定到了繁華的大城便能想到法子搞錢呢。
結果現實殘忍,第二天夜里她渾身的傷口就盡數開始發炎。到了后半夜,她幾乎咬著后槽牙也按捺不住一陣一陣的痛意。
既然是個被逐出師門的“魔族”叛徒,玄微山的人自然不會讓她帶著兩儀派學的劍法仙術一起走。
她早早在出山門前就被派里幾個掌事長老摁著剔除了仙根廢了一身修為。
她倒是不稀罕人家的那點寒磣的破法術,就是劍錐刺進骨縫里那一刻,她差點丟臉的沒繃住眼淚。
不能生氣,不能生氣,一生氣她的反派馬甲可就瞞不住了。
龍族天生好戰,且逆天血脈加持修煉起來速度直接甩其他族類一大截,當之無愧的天道寵兒。
而在她從龍蛋里孵出來之前,其他親族都無可幸免的被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以“除魔衛道”的名義殺盡了。
戲劇化的是,最早屠戮龍族的那位神眼下正轉世成了兩儀派現任掌門飛光真人的徒弟,按輩分算是她師叔。
更絕的是,他就是那個被她無意打殘的男主……好家伙,莫名其妙的就把仇報了。
她早些年走了狗屎運拜在風玄真人門下,上頭一共就一位師兄,而且還是個喜怒無常高冷不可侵犯的冰山美人。
喬嗔最早沉迷于對方的盛世美顏眼巴巴的跟屁股后頭追了他九年,對方硬是沒給過她一個多余的眼神。
再后來師父飛升了,她跟美人師兄表面上相依為命,實則老死不相往來。
害,故事里說什么日久生情,都是騙人的。
思緒越是渙散,身上就越是滾燙。等喬嗔心驚膽戰的懷疑自己會不會就這么英年早逝之時,遠遠的卻從官道上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
她忍著痛意從石上翻下去,一句救命還沒喊出來就吃了一嘴馬蹄揚起來的灰。眼皮沉重漸合,昏昏沉沉間隱約看見眼前閃過一抹銀白的衣袖。
毫不猶豫的伸手攥緊,她勉強閉上了眼。
喬嗔做了一段很長的夢。
她夢見幼時剛從海底孵化,鼻尖嗅到的每一分空氣都帶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她跌跌撞撞從水里爬出來,見河灘上血雨如瀑,盡是橫陳的同族尸體。
再后來場景變幻,顛沛流離間,恍惚有位白衣的仙人遞了她一把劍。劍上掛著嶄新的銀穗,穗上似乎還留著那人掌心的余溫。
喬嗔伸手接過長劍,眼底映進了那人冷峻的眉目,她彎著眸揪著他的衣袂輕喚,師兄。
——
醒來時窗外已是斜陽日暮。
殘紅的霞光自破舊的木窗格斜斜的照進來,將堆滿雜物的青石磚地板鋪上一層溫暖的金色。
喬嗔撐著沉重的頭坐起身,背后靠著的赫然是一尊慈眉善目的神像。
雖石像已覆滿苔霜,手臂與飄帶處已然斷裂殘垣碎落一地,但剔透的夕光映在靜默的石像上依舊讓人覺神圣而心神安寧。
一間…破廟?
大抵是有人救了她。
額頭上傳來微涼質感似乎是貼著一塊冰手帕,她剛將手帕拿下來廟外便走來一個人影。
逆著光看不太真切,只依稀可辨是個高挽冠發的清俊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