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嗔想起了那位祭司大人曾經說過的那句話,若是為了師兄好,就離他遠些,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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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日暮并不遙遠,晚間有侍女送來了宮女打扮的服飾,尺寸恰好合身。不知那侍女胡亂在喬嗔臉上抹了些什么,白凈的小臉瞬間變得瘦黃瘦黃。
一眼望過去,只有那雙眼睛依舊明亮,與這張被故意掩蓋住的臉格格不入。
等夜幕徹底暗沉,作正裝打扮的謝朝祈如約而至。看見喬嗔的時候,他眼底驟然涌起了細碎的笑意:“定不會有人能認出來。”
喬嗔才不在乎這個,她只是想去長長見識。
七角琉璃宮燈引路,自百花爭艷的御花園走過,被那渠渠粼粼的人工湖分支一路引著往湖心大殿走去。
燈火輝煌,觥籌交錯。
老皇帝懨懨不振的坐在主位之上,臉上瘦得幾乎只剩下一層皮,顴骨高突外擴,即便是穿著龍袍也顯得萎靡不振。
喬嗔對這個男人是如何生出謝朝祈謝長寄兩兄弟表示疑惑。
老皇帝下座的右邊坐著的赫然便是冷著一張臉的謝長寄,隔著不近的距離,喬嗔僅僅能看見他垂著眸子一副臉色陰沉的模樣連飲酒的姿態都顯得疏離冷漠。
在喬嗔記憶里,謝長寄總是眼含笑意如沐春風的桃花公子姿態,與眼前之人大有出入。
隔著一段距離分兩側席而坐的則是諸位大臣,喬嗔一目掃過起并沒看見熟悉的身影,一時間也有些興致缺缺。
謝朝祈上前行了禮便咳嗽著領著喬嗔走到了左位。這個位置離謝長寄僅有一道走廊之擱,不過索性謝長寄看上去并沒有興趣抬頭——他就算是看見了也不一定能認出來。
老皇帝在跟臣子們寒暄,大殿中央著紗衣的舞姬混著奏樂聲翩然揮袖,頭頂懸下的彩燈將整座水殿都映得暖紅,連帶著濯濯湖水也波光粼粼。
謝朝祈跟旁邊來問好的大臣應付了幾句便衣袖掩唇偷偷壓低聲音跟身后的喬嗔搭話:“餓否?一會兒便能吃東西了,宮宴便是這樣,也無聊至極。一會兒結束之后我倒是能帶你去你想去的地方轉轉。”
轉轉?她還想出宮轉轉呢。
喬嗔淺淺打了個哈欠,這滿殿實在沒什么是她感興趣的,目光便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前面一直悶頭喝悶酒的謝長寄身上。
他看上去要消瘦許多,臉色看著也不太好,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上挑勾著凌厲的弧度,薄唇往下抿成一線一看便不心情不愉。
對于這個不知道跟自己有什么關系的摯友,喬嗔的想法是復雜的。若說反目成仇吧,這兄弟也救了她不少次。
若說既往不咎吧,她又沒辦法跟一個企圖殺死自己的、害死娘親的罪魁禍首談笑風生。
說到底心里還是覺得膈應,又想聽解釋又不想靠近。
她想得有些走神,卻未發現對面低頭喝酒的謝長寄不知何時已經抬起頭直直的望了過來。
那雙斂著暗光的眼在映入喬嗔的身影之后倏然便明亮了幾分,直到他站起身直直的走過來,謝朝祈才清咳兩聲拉回了喬嗔的思緒。
“退下吧,我這里不需要人伺候。”
喬嗔回過神來瞬間懂了謝朝祈的意思,在謝長寄走過來之前她拔腿便從光亮處退進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