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見楊回走了,望著這香薰蠟片,面露兇色,問旁邊的小太監:“你覺得,這東西會不會毒死朕?”
那小太監聽了,嚇得臉刷白,趕忙跪下來磕頭,什么話也不敢說,只顧嘴里喊著“皇上萬歲”“皇上萬歲”。
皇上見了,冷哼一句,“沒用的小東西。”
皇上站起身來,親自走到一旁,點起了那香薰蠟片,自顧自道:“既然楊御史誠心來獻寶,自然是好東西,又怎么會害死朕呢?”
小太監跪在地上,像一只趴在地上的狗,抬起頭來看了看皇上的背影,吸了一口氣,又乖乖地把頭磕到地上,一動不動。
“楊御史好興致,這打仗的途中,還不忘了這些個東西,”皇上悠悠地嘆了一句,回頭,見小太監的模樣,暴躁的情緒上來,低吼道,“還不快滾,沒用的東西。”
小太監連忙重重地磕了幾個頭,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皇上平日里對待大臣,從不生氣。只是暗地里常常發脾氣,暴躁陰戾得很,小太監待在皇帝身邊也是一驚一乍,生怕什么時候掉了腦袋。
如今皇上叫他滾,已然是在壓制自己的情緒了。到了皇上看不見的地方,小太監才敢爬起來,踉踉蹌蹌地走出去。
望見徐嘉同樣是一臉的陰晴不定,連忙磕頭道:“徐公公萬安。”慌里慌張跑遠了。
徐嘉心里知道不妙。最好這幾天再提醒提醒皇上。
楊回,已經不能再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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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婳坐在書桌前,一邊搗藥一邊思考著。
皇上疑心重,不輕易殺人,更重要的是自己不輕易宣布要殺人。即使想要誰死,也一定要找個罪名,找個大臣來說,絕不會自己開口。
而現在,皇上對幾個大臣說要殺楊回,沒有一點理由。
這顯然就不是皇上的作風了。
只能說,皇上壓根沒有想到要殺人。
皇上不會因為一個臣子而大動干戈,皇上若是真的想殺楊回,也不會留到現在。皇上不過是想要借楊回,來看看這朝廷的深水池里,有些什么樣的魚,有多少魚是藏在水底里久久不肯現身的。
水一攪渾,那些魚都以為是有人來了,紛紛想要跳上來咬人了。
皇上等的,也許就是這個時刻。
“啊,痛死了,”于婳只覺手上痛得要死,不禁叫出聲來,忙得縮回來,“痛啊。”
低頭一看,是搗藥杵砸到自己手上了。
這么說,無論是幫楊回的,還是害楊回的,都撈不著什么好處,至于楊回,死不死的,都是皇上一句話的事情,皇上怎么會任由這些大臣擺布。
于婳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扔了搗藥杵,吹了吹自己手上紅腫的地方。
“小姐,你怎么這么不小心呢?”山茶不過剛出去一會兒,回來便看見小姐這副樣子,無奈地道,“這種事情交給下人去做就行了,小姐怎么能親自動手呢?”
于婳不說話,心想這可是她在山里練了十年的本領呢,怎么是一個下人就會做的事情。
“小姐,以后你要萬分小心,小姐臉上的傷還沒有好,現在手上又是傷。”山茶有些心疼,跑過來,拉著小姐的手看。
于婳想,要是事情真的是她想的那樣。那么江家這么希望皇上能夠赦免楊回的罪,豈不是正好掉進皇上挖的坑里去了。可若是江家不這么干,任由徐嘉等人在皇上那里添油加醋,雖然徐嘉等人也討不著好,只怕楊回還是要死的。
江城不是一個傻的人,定然知道這些,只是怎么抉擇,就看江城的判斷了。
無論怎樣,于婳想要通過楊回進入宮中,見到皇上,是沒有問題的。于婳見著了皇上,計劃便已經實現了一大半。
“山茶,你說,這一天天的,待在這么個破地方,真的好無聊。”于婳隨口說道。
“小姐,你小聲點,別讓外邊的人聽到了。”山茶提醒道。
“山茶,假如有朝一日,我能夠帶你出了這丞相府,到山里頭去過苦日子嗎?”于婳問道。
“小姐說得越發不像話了,小姐要安安心心待在這里,江大娘子和江老爺對小姐都很好,小姐說這種話,多讓它們寒心啊。”
“我是說假如呢?”
山茶心里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于婳心里笑,這丫頭果然又傻又單純。
一會兒,山茶突然抬起頭來說:“小姐待在哪兒,我就待在哪兒,小姐讓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在這輩子,是要跟定小姐的,要為小姐做一輩子的丫鬟。”
望著山茶認真的模樣,于婳一愣,隨即捏了捏山茶的臉,道:“傻丫頭,一輩子跟著我有什么出息,你到時候還要嫁人的啊,我說著嚇唬嚇唬你的,你還真信。”
“小姐,”山茶有些生氣,“小姐你就會捉弄我。”
“你是我的丫鬟,我還不能捉弄你了,你比我這個主子脾氣都大。”于婳跟山茶貧嘴。
“小姐,你怎么可以這樣……”
于婳心里倒是暗暗松了口氣,起碼,如果有一天她走出了這府,還有一個人陪著她,一個不怎么聰明的丫頭。除此之外,于婳也想不到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