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鳥兒立于宮墻墻檐之上,馬車轱轆的聲音,將它驚嚇得撲哧撲哧著翅膀飛走了。
早起的鳥兒,也沒覓到食物。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早起的蟲兒被鳥吃。
今日這宮墻之下的蟲子,算是僥幸躲過命中一劫。
車輪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看著不斷倒退的宮墻,范閑不經一瞬間生起一點點文青情懷,可惜,這句話也不知道又抄襲誰的成果。
而且心中沒有一點不適,讀書人的事,怎么能叫偷呢。
看了看馬車的精妙構造,華麗雕琢,范閑心里嘖嘖稱奇,這宮里的馬車,與宮外的就是不一樣,舒適,而且震感極微。
范閑一向不喜歡坐馬車,就是因為搖晃著難受,還是騎馬好些,激揚,飛昂,順暢,自在。
慶帝的這次召見,本就是意料之中,計劃之內的事情,范閑倒是沒有想太多。
唯一需要擔心的是,不管是猜測也好,有證據也罷,慶帝定然已經知道了自己瑯琊閣的身份。
站在一個帝王的角度,他一定會拿此事大做文章,另作圖謀。
至于林珙一事,對于慶帝來說,反而是好事,剛好給他準備了一個最好的,對北齊出兵的借口。
名正言順。
天下百姓,百萬雄師,也會同仇敵愾。
所以,林珙一事,范閑相信,慶帝一定會與陳萍萍一起,替自己把屁股擦干凈。
即使他心里很清楚,林珙之事,就是自己所為。
但是,此戰綢繆已久,天下民心絕不容動搖。
來到皇宮之外,范閑再次看到了那個,自己初到京都時,在慶廟之外,被自己將之扔下的那個“馬夫”。
“公公,別來無恙啊。”范閑嬉笑著執手行禮,順帶著悄悄給他塞了兩張千兩的銀票。
“范公子折煞老奴了,您家府上的柳丫頭小時候常到宮里來,是老奴看著長大的,算是后生晚輩,老奴怎敢要你的錢,使不得,萬萬使不得。”
“沒想到公公與范府還算是有這么一段淵源,如此說來,就更要收下了,晚輩的一點心意,還望公公莫要嫌少才是。”
“這,這,這怎么好意思……”
老太監象征性地推諉了一番,也就將銀票收了起來。
這深深宮城內,各種孝敬是免不了的。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但已經形成了一種必須的禮節。
若是不懂其中的道道,定然要走不少彎路,碰不少壁。
“范公子真是通禮明德,風姿颯爽,文武雙全,老奴也時常聽陛下提起過你。”
“陛下提起過我?”
“范公子那首七言,特別是那句百年多病獨登臺,陛下甚是喜歡,時有念誦。”
“敢問公公,陛下今日心情如何?”
“今兒……”老太監微偏過頭,似在組織語言,又似在回憶思考,道:“神色平靜,并未動怒。”
在老太監的帶領下,范閑一路朝御書房走去。
可這未免也太遠了些吧,都走了半個時辰了,卻連御書房的影子都沒有見到。
皇宮之中,雖說守衛森嚴,但也不是想象那種那般五步一崗,十步一哨,沒有如此夸張。
忽地,一道黑影從城墻之上閃過,隨之而起的,是一道白芒。
老太監來不及驚訝自己身旁之側,瞳孔之內,那一閃而過的刺眼白芒,就已經見到城墻之上的黑影跌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