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瑯國魚米之鄉,盛產絲綢,女子自小都會學習刺繡,稻田被淹的村莊,身強力壯的男人外出掙口糧,女人們紛紛拿出繡花工具,多少貼補些家用。
林阿婆孀居多年,有一手刺繡絕技,年輕時也是十里八鄉頗有名氣的繡娘,今年年景不好,稻米價格猛漲,又多出一個“外孫女”要養,少不得夜以繼日,點燈熬油趕活。
“婆婆,又痛了?”藍月掃完院子進屋,看到林阿婆放下手里的繡花針,拿手按著脖頸。“我來給你按,”她一邊幫林阿婆按摩肩背,一邊嘆息道:“我在這里盡拖累婆婆了,又做不了什么事。”
林阿婆拉住藍月,讓她坐了下來,慈祥地笑道:“小月,這話你說過多少遍了,婆婆既然帶你回來,就要照顧好你,否則將來怎么和你家人交代!”
“可是……除了燒水做飯,我什么也不會,況且,做飯這事我也剛學會,做的還不好吃。”
“你不是還經常上山抓回野兔、山雞,這些婆婆以前可沒有口福吃的,你這外孫女還不孝順?”婆婆笑著道,“我看你一點都不會女紅,現在做的這些事已經是盡力了,婆婆有你陪著心情都好了許多!”
皇室公主自小有御師相伴,教授琴棋書畫、經史子集,對弈騎射,女紅自然也是其中之一,藍月卻對拈針拿線之事完全沒興趣,母后也就隨她去了。可眼下,曾經金尊玉貴,錦衣玉食的皇女,一夜之間跌入塵埃,才發現除去公主身份,她幾乎沒有可以生存的本領。
轉眼間,藍月已在林家莊將近兩月,鄉鄰們發現一向郁郁寡歡的林阿婆,遍布皺紋的面容漸漸舒展,眉眼里也滿是笑意。
林阿婆帶回的這個“外孫女”,總讓人感覺有些不同尋常,長得端莊大氣,還識文斷字,隱隱有種說不出的貴氣,時間一久,上門提親的人便多了起來。
這日午后,炎炎烈日當頭,此起彼伏的蟬鳴讓人更加煩躁,藍月趴在竹席上,拿著把竹扇替埋頭刺繡的林阿婆扇涼,忽然院外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林阿婆在嗎?”
藍月翻身躍起,便往門外跑,回頭對林阿婆道:“婆婆,等會王媒婆走了,你到春蘭家找我……”話沒說完,已經不見人影。
春蘭住在林阿婆隔壁,有個年幼的弟弟,孤兒寡母三人,家中勉強度日,林阿婆有空的時候,經常教教她刺繡手藝,春蘭也不時過來幫婆婆做些事情。
自打藍月出現,兩個女孩子倒是脾性相投,沒多久,春蘭便像影子似的,整日跟在藍月身后,唯她馬首是瞻。
春蘭正在屋里理著絲線,忽聽外面“嘭”地一聲,有人跳進了院中,此時只有她自己在家,不由嚇得心里亂跳,還沒想好該怎么辦時,聽到輕輕的敲門聲,還有藍月的聲音:“春蘭,開門,是我!”
“小月姐,你嚇死我了……”春蘭開門打量一下她,滿臉驚訝,“小月姐,你干嗎翻墻過來的!”
藍月拍拍身上的灰,眉頭緊蹙,“那個王媒婆又來了,就堵在院門口,我只好翻墻了!”
“小月姐,不就是媒婆看看,你至于翻墻啊?”春蘭還有些心有余悸。
“你不知道那個王媒婆有多討厭,是不是十里八鄉的人家都找她說媒啊?每次來了都拉著我看個沒完,讓人汗毛都要立起來了!”
春蘭有些心情復雜,“小月姐,你知道別人有多妒忌你嗎?”
“妒忌什么?誰啊?”藍月很是驚詫。
“就是村東頭的嬌杏,她昨天還和我打聽你的事呢,以前她看到我都不搭理的!”
“嬌杏?”藍月回想半日,“哦……就是那個穿水紅裙子的姑娘啊,前兩天打過一次照面,她妒忌我?”
嬌杏名如其人,長一雙水杏眼,嬌滴滴的模樣,加上一手家傳繡技,十四歲起,她家便是莊子里媒人上門最多的。
在紫瑯國,誰家要是有一個手藝好的繡娘,足夠養活一家人,生養了女孩子的人家都頗為自得,但能真正成為出色的繡娘,還是要有相當的天賦。
因此繡藝精湛的年輕女子,雖然求娶人家甚多,但女方父母一般都愿意將女兒多留幾年,一來能貼補家里,另外也慢慢挑個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