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間從未有過意外嗎?”芫蕪接著問道:“比如說你們兩人忽然在某一世,生出了想要逃離的念頭。”
“往來城的人生來便屬于往來城。”搖情道:“你說的這種情況,從未出現過。”
“你怎么如此篤定?”芫蕪像是得了緣何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真傳,“你每沉睡一輪便會失去從前的記憶,怎么能肯定這樣的情況不曾出現過?”
“往來城志沒有過這樣的記載。”搖情一向有耐心,“國史和民間雜談異聞也從未出現過。”
“這些所謂的史實也都是人來書寫的,誰又能保證當時記載事情的人不會發生偏頗?又或者,要是連寫這些東西的人都不知道某些事情其實發生過呢?”
搖情笑笑,無言以對。
“搖情。”從一條巷道轉彎進入另一條的時候,芫蕪再次發問道:“你有沒有想過離開這里?”
聞言,搖情和半落同時轉向芫蕪,前者滿臉驚愕掩藏不住,后者則是若有所思。
“你就從來沒想過,離開往來城?”芫蕪繼續問道:“你從未做過任何對不起往來城有愧于無啟國的事情,卻一世又一世地被這座城束縛了千萬載?你就從未想過,這對你而言并不公平?”
“無啟國的主君可以更換,任何職位都能被人替換。”搖情該做輕笑,“但是往來城主不行,自古以來便是二人輪流守著往來城。”
“若是我走了,剩下那一半的時間這里就會沒有人守護。從而,整個國度都會陷入難以想象的混亂,那才是真正的覆滅之難。”
“國人容不得我和半落,誹我謗我甚至欲殺我。但是這片國土卻是生養我的地方,它沒有任何罪責。旁人加諸于我身上的痛苦,我不能報復在它身上。”
……
回到往來城之后,毫不夸張地說,有堆積如山的軀體等著搖情去修復。她每日忙得不可開交,半落這位主君來到這里之后則成了她的隨身護衛。
緣何在回到城中的第二日蘇醒過來,接著便開始了不知要何時才能結束的痛苦之旅——搖情給他開了藥方,每日由陵游親自煎熬并且看著他喝下。
芫蕪終于體會到了邀請和半落的生活狀態,所以即使再次進入安穩,她也并不覺得他們能夠真正安穩的下來。
回到往來城的第五日,她打坐結束起身外出的時候經過妝臺前,不甚在意地朝著鏡子瞥了一眼。然后,便頓住了腳步。
芫蕪伸手將垂在背后的頭發攏至身前,雙眼睜大了幾分——她生平第一次在自己頭上看見了白發。
她走打妝臺前坐下,將束發的絲帶以及木簪取下,過腰的長發如瀑般垂下。只不過它們不再像從前一樣一片烏黑,細觀之下,銀絲居然占據了十之二三。
芫蕪頓了頓,嘴角漫出苦笑。然后又迅速將發絲束起,起身出了房門朝垂目樓而去。
需要修復的身軀被往來城的侍者提前存入了垂目樓中的那些格子里,然后一一記錄在冊等候搖情歸來。
而搖情前不久才從生死線的邊沿上走過一遭,有半落在一旁盯著,她不敢過度消耗靈力。所以一連五日,修復的身軀還沒有達到檔案之上記錄的一半。
“阿芫,”芫蕪走進垂目樓的時候,搖情正將一具修復好的身軀送入墻壁上的格子中,“你怎么過來了?”
“今日便到此為止吧。”半落直接將手中的冊子合上。
搖情不欲與他爭辯,上前兩步和芫蕪走到一處:“過來找我有何事?”
“你說的那個附在心臟上的咒術,若是發作之后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