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黑了,兩人步伐匆匆,趕回唐家。
倒不是沈秋月傷得厲害,而是唐老太非常吝嗇,天一黑就沒見點過燈,要是再暗一些,看什么都不方便。
暮光之中,大伯娘章秋芬坐在院子里,挺著肚子干嘔。她跟四房倒是沒什么深仇大恨,但因唐老太曾將二伯娘小產的污名扣在原主頭上,章秋芬這會兒老遠看見她,扶著肚子,蹣跚著回屋去了,生怕被她害得早產。
不用打招呼那正好,省得費口舌和她寒暄。
唐與柔進了三伯娘的臥房,借著門口透進來的夕陽余光,捧起三伯娘的腳踝,這里掐掐,那里按按。
沈秋月痛呼:“哎喲哎喲……”
“柔姐姐,你別亂動了,要是骨頭斷了,就成跛子了!柔姐姐,我真的沒騙你,娘真的需要看大夫,您就借我們這銀子吧!”唐菁說著,又跪了下來。
沈秋月喝止道:“小菁!你怎么可以這樣呢?柔丫頭她們有點錢不容易,你別讓她為難。柔丫頭,三伯娘可以忍的……如果你愿意借給我們,三伯娘心里很感激,以后一定會還的,要是不愿,三伯娘不會怪你的。你們那屋子破成這樣,身上也沒件好衣服,馬上就要冬天了,這錢還要留著過冬呢。”
如果是別人這么說,唐與柔一定會覺得這倆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想要逼她借錢。可沈秋月是真的善良,不想給她添麻煩。
唐與柔小心放下三伯娘的腳:“三伯娘,我知道治療方法,不如按我的話來試試?”
三伯娘大喜:“好啊,如果柔丫頭知道怎么治,那就太好了。”
小菁見娘同意了,站在一邊沒有吭聲,但她臉上盡是憂色,并不愿輕信唐與柔。
“三伯娘,您的腿沒有斷。如果剛才就用冰井水冷敷,不至于腫得這么厲害。但現在冷敷也是能止疼的,如果有冰片薄荷就更好了。等到明天晚上,熱敷按摩,四五天可好全了。或者側柏葉、大黃各一錢、黃柏、薄荷、澤蘭各半錢,搗碎后熱敷按摩,大約兩三天就能好。”
三伯娘遲疑:“這……柔丫頭怎么突然會醫術了?你說的這些東西,我有一半沒聽過。”
唐與柔本想托辭說是夢見的,可她和唐家這么一鬧,已成了村里風云人物。要是突然又在夢里會了精湛醫術,很可能被人懷疑邪祟上身。到時候指不定被人潑黑狗血,抓起來浸豬籠的。
她腦筋一轉,道:“弟弟胃病嚴重,我從很久以前就在偷學醫術。自從娘染病歿了,我就把旁的也偷學了,你看我明明落水吹了寒風,這會兒好得很,沒染上風寒。”
小菁突然跳出來,極力反對:“不成的!你拿自己試驗就算了,要是我娘真成了跛子,還是要下田做活的,那是絕對不成的!你現在有錢了,就借我們一兩銀子,讓我們去醫館吧。”
唐與柔忍不住對小菁翻了個白眼。
一兩銀子能買四十斤魚,五百個雞蛋,有這錢真該借給四妹吃點有營養的補補腦子!
不過醫患關系本就如此,如果病人個個都懂醫,還要大夫做什么?
去醫館對唐與柔來說也有好處。村里的楊大夫十分貪財,又敝帚自珍,特意建了高墻擋住別人的窺探,除非病人和家人,不然一概不讓進,生怕別人偷學了針灸方法,據說藥方也是開好后直接去讓藥童煮的,方子從不外傳。反正來尋醫問藥的泥腿子多半不識字,胡寫一氣約莫也是認不得的。原主以前沒進醫館,只在洗衣的時候聽伯娘嬸嬸們說過不少事。
醫館需要怎樣的草藥,只有自己親眼去看才能知道。要是不知行情,無論她采多少珍貴草藥來,都會被楊大夫剝削壓榨,成為采制草藥的工具人。
她將小菁剛才還她的一兩銀子,放到三伯娘手中,道:“去醫館也行,我們要一起去,現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