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小丫頭,敢跟我斗……”楊冕聽著頓時心滿意足,回了床上,跳到小妾身上:“嘿嘿嘿,小搔貨,老爺來啦!”
……
天還是黑的,太陽還要一個多時辰才能出來。
半昏半醒之間,唐與柔腦中回蕩著原主的哭聲。
——奶奶,不要打我,這是我的撿來的香蕈,都給您!
——奶奶,別打幼娘和豆兒,他們還小,要打就打我吧!
——不是我偷懶,我手指破了皮,真的搓不動麻線了……
即便是她再腰酸背痛,還是在草席上驚坐起來,喘著粗氣。
這不是夢魘,而是原主的回憶像走馬燈似的放出來。
平日里,每天這時候,唐老太都會拿著竹筐,罵罵咧咧地跑來收麻。村口會有收麻的人,但因為家家戶戶都能編麻,所以只有最早去賣麻的人才能掙到銀子,若是收滿了,就不要了。
但經過昨天在村民面前一鬧,唐與柔用唐狀元意圖殺人的事敲山震虎,有宋茗這個機靈的二伯娘勸著,唐老太不會再來為難她們。
她環顧四周,昏暗簡陋的主屋里,弟弟因胃痛還睡在草席上,妹妹睡醒后將破爛麻布蓋到了他身上,此時卻是不在屋內。
唐與柔便起身出了泥屋。
屋外,唐幼娘竟已從山中撿了柴和野菜回來了,正在做飯。
釜里飄出水汽,混著灶臺下的煙,弄得整個院子都霧蒙蒙的。
唐與柔將愁緒拋在腦后,在屋外伸了個懶腰,跑來釜邊掀開蓋子,見里面是一些野草,問:“有雞湯呢,怎么還摘草吃?老母雞下蛋了嗎?”
唐幼娘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事,搓手說:“忘記看了……我在山上吃過了野橘子,已經不餓了。這是煮著準備做菜干的,冬天能吃的。”
老母雞昨天才被抱來,她還沒養成去摸雞蛋的習慣。
村西山上有片野果林,每到秋天就碩果累累,但野橘子味道酸澀,吃多了還會腹瀉,就連牲畜都不愛吃。村民只有遇到大旱或蝗災,節衣縮食地連樹皮都要啃,才會去搶這些果子。
之前連著好幾個災年,今年終于豐收,如今整個村子里,比他們三個還窮的大約是沒有了。
當然,現在手里有了銀子,已經不窮了,過會兒就去縣城里買些米面來。
唐與柔在簡陋雞棚邊蹲下張望了一下,老母雞大概是受了驚,今天沒下蛋。她見幼娘帶回來了幾個野橘子,放在矮桌上,剝開一個吃了一口,又給吐了。
這么澀的果子,真的無法下咽!但橘皮倒是沒有這澀味。
她對妹妹說:“下次別那么早進山,苔衣濕滑,很是危險。這橘肉生澀有苦味,別再去吃了。”
唐幼娘睫毛微顫,低頭頷首:“嗯。”
唐與柔受不了妹妹這小喪包的模樣,伸手揉她腦袋:“又不是叫你餓著!今個沒捉到麻雀嗎?”
自從三人從唐家被趕出來,一直在院外放著捕麻雀的竹篾,偶爾還真有收獲。如若唐老太沒有順便薅走,他們還能啃上一口肉,但因為母親不讓她們去別人家討要東西,他們以前連鹽巴都沒有,只能吃淡的。
家里沒有黍米,平時竹篾機關里放的是山上找來的死毛蟲,昨天晚上,唐豆兒見雞會吃骨頭,便拿了一小斷碎骨放在里面,想來會有所得。
唐與柔踮腳往外看,機關已經被翻動過了。
唐幼娘這才答:“抓到了一只,在井邊的木盆里。”
唐與柔走向水井邊:“那還吃什么野橘子呀?”
妹妹低頭,小臉上滿是擔憂:“姐姐,昨天我們問了奶奶要了銀子,她今天會不會來問我們要回去?幼娘還采了不少香蕈,要是奶奶來了,就都給她吧。”
昨天都跟幼娘說過了,才一晚上過去,這小丫頭又這樣憂心忡忡的。
唐與柔問:“難道你把這只小麻雀和香蕈給她,她就不會問我們要銀子了嗎?”
唐幼娘低著頭,怯怯地說:“奶奶要是打我們的時候,幼娘把這些給她,奶奶就沒有手打我們了。”
唐與柔心中嘆了口氣,揉了揉她的小腦袋:“放心,她要真來,你就推說銀子被我拿走了,你讓她來找我!”
唐與柔盛了盆水,搬了塊石頭坐在灶臺邊,用石片刀殺起了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