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之中,那個準頭很不好的矮個公子名叫林牧然。他才十六歲,是布行生意的少東家。家里的布行生意遍及****,都城里的宗家每個季度都要進宮給貴人們量體裁衣,南方的分家則會每年押鏢,將絲綢貢品不遠萬里送到都城。
那個頭發很長,搖著扇子愛臭美的公子名為柳長卿,在東市開了好幾家酒肆、飯店,據說教坊司的餐點也是他家提供的。
最后那個沉默寡言的杜隱則是開旅館的,也順帶做些田契和奴隸交易。
這三人的父親,再加上開當鋪和鏢局的梅老板一起,聯起手來壟斷了郾城的衣食住行四個行業,其他小商販若是想從他們手中分一杯羹,非得給商行送去拜山帖才行。
但即便是允許在郾城開店,有這樣的巨頭在,想夾縫求生也沒那么容易。
這梅香閣的老板娘梅姨便是那梅老板的堂妹,如果沒有她哥罩著她,就梅姨這樣藏不住心事的歡脫性子,可不適合在這樣的街上開店。
唐與柔和梅姨相談甚歡。
她允許她們將包袱放在店里,省得背著那么多東西在縣城和村中來回跑,還建議她如果想長期在縣城做生意,不如找大通鋪住著,好省去來往的車錢和時間。
她還提醒這三個小家伙,臨近年關,城中流民小偷猖狂,可千萬要看好荷包。
唐與柔知道這梅姨是熱情外向的脾氣,倒是沒想到和她聊幾句后,就能體貼成這樣。
可能是她福緣好,人見人愛吧。
當下再三謝過。
見還有些時間,她帶著唐幼娘和唐豆兒在街上多逛逛,順便復盤一下今天有沒有做得不夠好的地方。
“簡直是在做夢!姐姐,我們真的賺了二十多兩銀子嗎?就在一天之內?”唐幼娘深吸了口氣,緊緊拉著姐姐的手。
唐與柔聳了聳肩,笑容很是淡定:“才二十兩而已。”
前世,她雖是醫學世家的嬌女,卻也因氣惱家里人治不好妹妹的病,在叛逆期離家出走過。論白手起家和自理能力,她一點都不會遜色。
而且她連幾百萬都見過,更何況只是區區二十兩?
要知道,這二十兩只能修四分之一的屋子,誰也不知道明后天還有什么變數。如果走了一個景公子,又來其他混混砸場,又該怎么辦?
她牽著幼娘和豆兒粗糙的手,只覺得這兩個孩子手心里滿是繭子。
弟弟妹妹平日里一直在做農活,根本就沒心情收拾自己。以前,寒冬臘月的,幼娘手里長了凍瘡,還是在幫娘搓麻。豆兒也是,這整個秋天,大人在田里忙活,他就在院子里搓草繩。
實在太苦了。
唐與柔突然有了個主意:“你們倆做一件蓑衣要多久?”
唐幼娘答:“約莫一個時辰就能做三件。”
唐豆兒搖頭:“豆兒手太小,兩個時辰才能做一件。但我能幫姐姐搓草繩,能搓很多很多。”
果然只是低效的勞動。
唐與柔摸了摸荷包里沉甸甸的銅錢,來到了西市中間。
“賣包子,好吃的大肉包子!客官可要吃包子?”
賣包子的大叔還在吆喝,可太陽都快下山了,街頭路人不多了。農忙已過,很多人節衣縮食準備過冬的物資,來吃包子的人便更少了。
上次她氣不過老板以貌取人,隨口胡謅了些話,今天早上聽見老板說還囤著面粉,多少有些過意不去。
“老板,來七個包子。”
“你們……”老板看見是唐與柔三人,沒好氣地哼了一聲,轉過身去不理他們,繼續吆喝其他路人。
唐與柔摸出十個包子的錢:“這是也有上次的包子錢,您一并收好了。”
包子攤老板接過錢,臉色稍有好轉,用荷葉包了三個大肉包子,遞給她,卻還是不發一言。
唐與柔看了一眼蒸籠里還剩不少的包子,問:“老板,您一天到底能準備多少個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