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柳長卿也想知道。但母親告訴他,在這種場合下,商賈之子只能泯然眾人,絕對不能引起這些大人物的注意。
若是商人不送禮不出席,會讓王爺覺得他們端著架子,沒由來的就能惹出災禍。可如果在宴席上被注意了,就鐵定成為待宰的肥羊一個,還不知會被盤剝了什么好東西去。
若不是郾城里唯一能進行這種宴會的就是福滿樓,只能硬著頭皮將危機變成商機,柳賈才不想在這等大人物前露臉。
不過這商人之子只是問出了眾人心中所想而已。
他們都好奇打量著馬車,認為景公子該從這豪華寬大的皇家馬車里下來的,可等寧秀下去后,車夫就離開了。
眾人的腦袋齊刷刷地注視馬車遠去,心中狐疑這壽宴正主在何方。
“后面,在后面呢!”
有人輕呼道。
眾人才齊刷刷向長街另一側看去。
一輛小馬車停在后頭,像不敢僭越似的隔了好長一段距離,這會兒才停在福滿樓門口。
這正是平日里景公子去學塾坐的馬車。
望雪軒中的侍女跳下車,端來馬凳,將布簾掀開,景公子才慢悠悠地下來了。
這身雪白的華服讓眾人眼前一亮。
在最邊緣站著的那些捕快有些疑惑。
王爺入郾城當日,明明看見這身衣服被火盆熏得焦黑損壞,理應不能再穿了。可此時,這衣服卻光潔如新,難道當日所見皆是幻影不成?
卻聽學塾眾人那塊傳來林家公子的低聲自夸:“這金禾雪裳裌衣可是鋪子里繡娘精心設計的,用的是上等雪蠶絲!景哥哥烤火時不小心將后擺烤得焦黃發黑,繡娘連著三日未睡才補好,可心疼這衣服了。你看,這白得多襯景哥哥的如雪長發……”
他的嘴被旁人捂住了,不讓他再繼續說下去。
商賈隊列中,旁人都對林老板投向羨慕光芒,林老板則昂起頭來,面露得意。
金禾雪裳裌衣正面用黃孽色細絲,精巧繡著禾苗絺繡,若景公子回洛陽加冠進爵,只需稍加改繡便可成為十二章紋。繡娘為設計這件衣服,可想得頭發都白了。
此時此刻,的確吸滿了眾人的眼球。
可惜冬日太陽落山得早,若是到了白天太陽下,這禾苗麥穗可是會閃閃發光的呢!
大家都被這身衣服吸引,極少人注意到景公子臉上的表情。
他慢悠悠地下了車。
他的臉色素來很白,不涂抹水粉都能白得嚇人,或許是為了迎合這樣的場面,臉頰和唇上都涂了胭脂,紅色暈開,有些喜氣。眼尾用曙紅色胭脂混著水粉,輕輕一抹,燈光透過燈籠上貼著的橙色油紙,竟添了美艷之感。
都說景公子是城中第一美人,難怪他會讓城中無數少女傾倒!
他用淡琥珀色的雙眸掃過人群,面容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看見了很多不認識的人,也看見了眼熟的陌生人。
可在郾城生活了十幾年,這些人只記得樣子,連一句話都不曾說過,更不知名字。
原來,冀王爺能請來這么多和他有關的人。
可他,并不認得。
他無悲無喜地躬身向眾人回禮,緩步優雅走向冀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