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轉到了低傳染區,轉來前,閆主任親自給仲安妮做了一個全身檢查,告訴她說,最長不超過一個月,她就可以走出重癥區的大門,進入外面的特護病房。
春節她獨自一個人在病房里看《春晚》,病房的隔音效果好到給人一種被世界遺忘的感覺。
聽不見外面走廊的腳步聲、說話聲,只能看到一個個跟太空人一樣的醫護打窗前走過。
心理素質不夠強大的人,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地方要么會瘋掉,要么會患上抑郁癥。
因為看不到日升月落,聽不見外界的任何聲響,更不用說是擁有任何能跟外界聯系的通訊設備了。
每天醒來聽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聲、喘息聲和房間內各種儀器發出的滴滴聲。
整個重癥區里,或許只有仲安妮這一個樂觀開朗的人。
盡管她很沉穩內斂,從她的表情很難窺視到她的情緒,但她的眼睛總是熠熠生輝,一如她對生命的向往和熱愛。
沒事的時候,她會在房間里鍛煉身體,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資源,床、椅子、門框、窗臺、馬桶等,俯臥撐、仰臥起坐、引體向上、壓腿、深蹲……
閆主任曾笑侃:“在疾控中心工作了這么多年,你是我見過的最活力四射的病人。”
正因為這份活力四射,她比閆主任預測的轉區時間提早了三天。
病房雖看起來差不多,但限制性的規定少了很多,吃喝的東西也不那么單一無味了。
從閆主任那里得知,她已經順利辦出了保外就醫。
這是她始料未及的。
死緩改判無期的時候,她曾高興過一陣子。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漫漫刑期一眼望不到頭,讓她一度麻木地飾演她犯人的角色,不去奢求自由,不去奢望其他。
她在監獄里的時候朋友不多,刑期長的人,一般不怎么愿意結交朋友,因為頻繁的迎來送往,激起他們對自由無望的向往。
但司華悅是個特例,在不打不相識中成為了患難之交。
司華悅家里有錢,這是監獄里不公開的秘密,因為只有她享有很多其他犯人享受不到的特權。
仲安妮家的經濟條件非常差,尤其在她母親因為前來監獄見她而不幸遭遇車禍后,她的父親幾乎一年也不來一趟。
她賬面僅有三百塊錢,這是她母親給她存在賬戶里的,她一直沒動。
司華悅經常變著法兒地接濟她,給她吃的,給她穿的和用的,以各種名目來贈送。
比如,讓她幫忙給某人傳個話啦,讓她幫忙在下車間勞動時偷偷地偷一卷線圈啦,等等。
對司華悅的好,她銘記于心,她苦于無法報答她。
她是家里的獨女,母親去后,家里只剩下父親這一個至親了。
當初光以她父親的命為要挾,讓她將那袋子毒藏進體內時,她明知是劇毒,卻毫不猶豫地接受了。
可緊接著,初光讓她出賣朋友,給司華悅打電話,讓司華悅去蒼林寺偷她母親并不存在的骨灰。
她起初是不同意的,可初光告訴她說,之所以讓司華悅去,是因為司華悅身手厲害,且在蒼林寺干保安,有這個便利條件。
最終,為了保全她父親的性命,她不得不接受了初光的命令。
但她萬萬沒想到,初光這是一個一石二鳥的毒計劃。
一來用司華悅轉移軍方的注意力和火力,以便他們行動;二來,趁此機會借軍方的手,將司華悅當成他們的同伙而誤殺。
蒼林寺的情況并非初光對她講的那么簡單,司華悅那一趟險些沒回得來。
這些情況,是她男朋友在臨死前在地下給她打電話時偷偷告訴她的。
當時,她就已經猜測到她的父親和男朋友已經生還無望了。
人在真正面對死亡威脅時,總會抱有一線生的希望,她將司華悅的電話給了她男朋友,寄希望于司華悅能夠前去搭救她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