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騎著高頭大馬,新娘坐著四人抬的花轎,后面跟著三輛拉著嫁妝的馬車,一路吹吹打打的,莊戶人家哪里見過如此隆重的婚禮,幾個村子里的大人小孩,都跟到了裴家看熱鬧。
花轎突然落地,一陣奏樂聲傳來,本來被晃的昏昏欲睡的顧如槿一下就清醒了。
裴還翻身下馬用一根削尖了的樹枝輕輕挑開轎簾,州府大戶人家的習俗是要用箭射轎門的,鄉下便用樹枝代替了。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伸了進來,顧如槿將自己的左手放上去,瞬間便被握住了,溫熱的氣息通過相連的手掌一下子就傳到了對方心底,蓋頭下的玉人笑彎了眉眼。
牛氏將喜綢交到二人手上,顧如槿順著裴還的力道一步步走向大門。
內堂,毛氏和顧老三夫妻倆早已安坐其中。
跨過火盆進入內堂,隨著儐相的一聲‘吉時已到,行禮拜堂’,二人完成了三拜之禮。
目送顧如槿二人進了西廂,李氏低著頭抹了抹眼角。
西廂,如今已被收拾的煥然一新,顧老三做的那張拔步床也被安置在了其中,顧如槿二人坐定,牛氏拿起秤桿在顧如槿頭上輕敲了一下,隨即挑起蓋頭,寓意稱心如意。
蓋頭掀了下來,擠在屋子里看熱鬧的眾人都呆愣了一瞬,平時沒看出來,這顧氏有這樣好的顏色。
尚未成親的小姑娘們則都露出了羨慕之色,這一套頭面可真好看!
好在牛氏活了大半輩子,也見過不少風浪,很快回了神,拿起案上托盤里放著的一把幫著紅繩的嶄新剪刀,在顧如槿和裴還的發尾處各取了一縷頭發,綁成結,寓意結發夫妻。
之后,牛氏又吩咐著裴柱媳婦聶氏打了一碗半生的雞蛋來給顧如槿吃,寓意早日生子。
做完這一切,牛氏今日的任務算是完成了。
裴還不能在房里久留,悄悄地握了一下顧如槿掩在袖下的手,便起身出去了。
觀禮的人也都散去,各自找位置等著開席了。
毛氏守在屋外見人都走了,才起身去廚房端了幾樣果子蜜餞,進了西廂。
顧如槿老老實實地坐在床上,正跟翠屏吩咐著事情,見毛氏進來也沒有避諱。
身為寡婦,今日這樣的場合,三個孩子是不宜出現的,可顧如槿怕孩子們心里難過,就讓顧盼娘將人領了過來。
毛氏將手里的盤子放下,笑道,“你就放心吧!他們在我屋里呢!”
三個孩子的身份確實尷尬,一進院子,便被人指指點點的,毛氏怕孩子們聽見不該聽的,早早地將他們領進了自己屋里。
聽得此話,顧如槿也放下了心。
毛氏將盤子往顧如槿的身旁推了推,“你早上應該沒吃什么東西,吃幾塊兒墊墊肚子吧!”
顧如槿從善如流地捻起一塊兒點心,笑著道謝,“謝謝嬸子!”
毛氏不高興地板起臉,“你要真心謝我,就該改口了!”
“謝謝娘!”
聽顧如槿叫了一聲娘,毛氏歡歡喜喜地出去了。
這下屋里徹底靜了下來,顧如槿慢慢悠悠地啃著糕點,她要到明日才能出這個房門。
院子里,裴柱和聶氏分別接待著男賓女賓,宴席還是采用流水席,先來的都是有血脈的近親,其他街坊鄰居管著彎的親戚都要靠后。
裴還的朋友都是些讀書人,自然是要他親自接待的,正正經經被請來的只有葛鴻文和柳智淵,其他的都是腆著臉自己上門的。
葛鴻文性子活潑,跟同桌的幾人開著裴還的玩笑,其他人大笑著附和。
安安靜靜低頭吃茶的柳智淵,突然抬頭看向裴還,“你那日為什么不寫詩?”
這是他這幾天一直擱在心里的疑惑,他知道裴還的學問在自己之上,參加鄉試發揮失常還能說是怯場,可那日在茶舍,對方明知道有學正在場,卻仍無動于衷,柳智淵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什么,就好像自己用盡全力去爭取的東西,對方卻不屑一顧,這讓柳智淵心里隱隱地有些憋屈。
葛鴻文語氣埋怨,可臉上卻與有榮焉地道,“這個呀!是因為有些人悄沒生息地就在府城找了教諭的職務,三月就要去上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