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邊的光線還是有些刺眼的,裴還抬手幫顧如槿擋住了陽光。
三個孩子老老實實地坐著,視線繞過顧如槿往屋里看。
小小的孩子還不明白什么是生離死別。
“他兒孫都不在身邊,不用大辦,找個好地方葬了就行!”
若是有朝一日顧家人回了京,定會來帶他回去,若等不到那日,他守著故鄉也不孤單。
顧老三點了點頭,出去找人了。
顧溫知的身份隱秘,村里的人都不知道,顧如槿家里住著一個老頭,喪事也就辦的簡單,只是顧如槿卻按著習俗給他守了靈。
也許是主仆感應,顧溫知的喪事剛辦完,顧書生派人來傳信說顧子硯不行了,要顧老三去見他最后一面。
顧老三心里大駭,僵著身子,被李氏拉著去了鎮上。
李氏幾人到的時候,顧書香一家已經在了,見到夫妻二人,自然是沒有好臉色。
“爹!爹呀!你這是怎么了?”顧老三踉蹌著上前拉住顧子硯的手,悲痛大哭!
坐在一旁的周氏卻像是沒有聽到一般,一句話也不說。
顧子硯此時是出氣多進氣少,見到顧老三手指動了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怎么了?三哥還好意思問?上次從你家回來,爹心里愧疚,日夜難安,二月里摔了一腳在床上躺到現在,三哥一眼也沒來看過,如今才來問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點晚了?”顧書香說話陰陽怪氣的。
這時候顧老三哪里還在意別人說話的語氣,趴在顧子硯的床頭,哭喊著,兒子來晚了!
顧子硯抬了抬手似乎是想摸一摸顧老三的頭,最后無力的垂下,重重地喘著氣。
“大夫呢?大夫怎么說?”李氏問道。
這時一直沒出聲的周氏語氣森然地開口,“大夫說你爹郁結于心,要是早日能解開心結也不至于如此!”
抬頭眼神冰冷地看向顧老三,“老三,這都怪你!”
顧子硯一生奉行公正清明無愧于心,卻被孫女當眾揭穿了十幾年前的丑事,一時心里想不開,回來之后日夜難安食不下咽,整個人都瘦了一圈,二月里出門滑了一跤,纏綿病榻一個多月,又不愿吃藥,這一日日便耗盡了元氣。
“娘,這怎么能怪我們?”李氏反問道。
周氏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顧老三,“不怪你們怪誰?你們要是聽你爹的話哪容得她顧三娘上躥下跳的!”
李氏一口氣憋在了心里,如今這種場合,也容不得她多說。
眾人圍在顧子硯的床前,連口水也沒人顧得上喝。
等到了后半夜,李氏眼皮子有些打岔了,忽然聽到一陣說話聲,“老三,你趴在爹的床頭干什么?”
李氏猛地驚醒,看到顧子硯正歪著身子伸手拍了拍顧老三的頭,“你大哥從學堂回來了沒有?”
眾人心里一驚,顧書恩死了有三十年了,顧子硯現在提起他,估計也是回光返照了。
“大哥……大哥在屋里念書呢!”顧老三小心地扯著謊。
顧子硯點點頭,“老三啊!你要明白爹的苦心!你不是讀書的料,還不如跟著李木匠學些手藝,將來好養家糊口!”
顧子硯說的是顧老三兄弟幾個年少的往事,那時兩個哥哥都在學堂讀書,二人讀書刻苦,經常被夫子夸獎,顧老三卻被送到李常運那里去學木工,顧老三心里隱隱有些不服氣,跟顧子硯鬧了好幾天的別扭。
顧老三聲音哽咽,“我知道爹都是為了我好!”
“我家老三長大了,能明白爹的心了!”顧子硯欣慰地笑著,慢慢睡去。
這一睡就再也沒有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