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們再說一下,有什么東西必須留下。第一,絕不允許攜帶傳呼機,大家都是軍工廠子弟,我不需要向你們解釋什么叫作保密條例,如果有誰帶了,現在就能交出來。”
有兩個新兵對視了一眼,不情不愿地將他們口袋中的傳呼機拿了出來。
“第二,身份證留下。入伍后部隊會給我們發放士兵證,曾經有士兵到了部隊后,同時拿著士兵證和身份證,用身份證和當地在校女生開房,還被人家父母給抓住了直接給扭送到軍營,我不希望這種事情,發生到你們身上!”
“第三,把你背包里的游戲機、CD機,所有的項鏈首飾,包括護身符一起留下。這些東西一帶入軍營,就會被班長立刻收走,直到離開軍營那一天才能領回來,與其生生放壞放爛,還不如留到軍工廠,給弟弟妹妹們拿去玩,至少能獲得個人情。”
“三帶三留”講完了,每一個人的背包都重新做了整理。
燕實祥的目光,從新兵們的臉上掠過,這些新兵當中有些人是想要在部隊轉一圈,混個退伍證回來接父母的班,捧上旱澇保收的鐵飯碗;有些人是高考分數達不到軍校錄取標準,懷著條條大路通羅馬的野心,想進部隊后再去報考軍校,從而鯉魚跳龍門;還有一些人,純粹是為了圓自己從小就有的軍旅夢;他的兒子燕破岳,是想要在軍營中,找到屬于自己的光榮與尊嚴;至于蕭云杰,則是清楚地明白,親戚就是親戚,能供他讀完高中已經是仁至義盡,再奢望親戚供他讀大學,那純粹就是不知進退地上去找抽,反正閑得沒事干,戶口也調到了軍工廠,進部隊轉轉也能“殺掉”幾年無聊時光。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原因和理由,誰也不能說他們的選擇就是錯誤的,像他們這樣的孩子,會從天南地北聚集到一起,在軍隊這個大熔爐中,一點點地磨礪,直至形成一個最親密的整體。
“你們在踏入軍營的那一刻,就會成為一名士兵,我不想對你們說‘保家衛國,縱死無悔’的口號。”
燕實祥的聲音,高昂而有力,可以讓在場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在你們走進軍營后,吃的,穿的,用的,還有接受軍事訓練時的各種消耗,都是從千千萬萬老百姓納稅中獲得。你們就是老百姓養的‘士’,一旦有強敵入侵,你們這些‘士’就要為知己者死,哪怕前面是幾十挺重機槍,上級一聲令下,你們也要向上沖!這就是你們成為士兵的同時,和老百姓簽下的守護契約。不管你們抱著什么目的進了軍營,到了需要的時候,保家衛國、縱死無悔,這就是你們的天職與使命!”
所有人閉緊了嘴巴,全場一片肅然。
“再看看我們這個軍工廠,還有我們四周的大山。我們這個軍工廠,是國家第二坦克生產基地,為鞏固華北和西北守衛,提供重型武器裝備,是由二十八軍援建,建立時就直屬中國人民解放軍裝甲司令部,后歸屬第五機械工業部。七十年代初期,在‘靠山,分散,隱蔽’方針下,搬遷進入中條山,分散到一百三十公里的大山里,跨越了兩個地區四個縣。鋪出這么大一個攤子,我必須要說,這不是光榮,而是恥辱!不是我們想把軍工廠建成這樣,而是在當時軍隊無法保證在可能爆發的戰爭中,將強敵拒之于國門之外,只能犧牲規模化工業生產降低產能,把軍工廠化整為零遷入大山。”
燕實祥目光凜然:“到了今時今日,中國無論是科技國力還是軍事力量,都在一日千里地飛速發展,作為一個老兵,我希望你們可以苦練殺敵本領,為中國支撐起和平的盾牌。如果戰爭避無可避,真的要來臨,你們要手挽手心連心,把強敵拒之于國門之外,不要再讓我們的國家,我們的人民,我們腳下這片土地承受戰火的痛苦!拜托了!”
燕實祥猛然立正,對著面前這群還沒有正式踏入軍營的新兵,敬上了一個最認真的軍禮。
八只右手,猛地一起劃過虛空,狠狠落到了他們的右眉梢部位,就是在這一刻,八個剛剛年滿十八歲的孩子,他們筆挺站成一排,每一個人身穿綠色軍裝在昂然屹立之中,一股雖然還微弱卻已經真實存在的軍魂,就那樣自然而然地騰升而起。
站在這些新兵面前的家長,突然都有了一個明悟,就是在這一刻,他們的孩子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