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破岳甩開艾千雪的手,飛撲過去一把揪住李強的衣襟:“你不是副營長嗎,你回軍營喊上一聲,就能喊上幾百號人幫你一起挖,是誰說十五分鐘后就救不出來人了,是誰說十五分鐘后,人就一定死了的。這是干雪崩,雪粉里有大量的空氣,只要她們能在積雪覆蓋前找到掩體,再拍打身邊的積雪,把空氣擠出來,別說是十五分鐘,就算是一百五十分鐘,一千五百分鐘,她們一樣能堅持下來!”
燕破岳身體一輕,被李強用一記過肩摔重重掄倒在雪地上。李強瞪著燕破岳,嘶聲叫道:“你懂什么,你這個在家里被寵壞了的新兵蛋子懂什么?!你以為你真的了解雪山,真的知道它們的可怕嗎?你睜大眼睛看清楚,上面的山坡上還有多少積雪,幾百號人一起挖,只會引發第二次雪崩,讓更多的士兵面對死亡威脅!你告訴我,如果你是我,你應該怎么辦?為了救自己的親人,就自私地要求士兵們去冒生命危險嗎?!”
熾熱的眼淚在李強的臉龐上滑落,在空中劃出一道短暫的流線,又落到了燕破岳的臉上。看著靈魂都在哭泣的指導員,聽著他絕望的嘶吼,燕破岳突然安靜下來,他凝視著李強的眼睛,沉聲道:“是的。”
四周突然間陷入一片死一樣的寂靜,只剩下燕破岳的回答聲,繼續在每一個人的耳邊回繞:“如果被埋在雪下的是普通平民,你一定會下令救人,因為你會告訴士兵,我們是人民子弟兵,人民有難我們就必須全力以赴去營救,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也絕不放棄。平民的命是命,士兵的命是命,難道軍官家屬的命,就不是命了?!”
李強的身體狠狠一顫,他望著燕破岳欲言又止,軍人的天職,身為人子的責任,男人應該有為心愛女人支撐起一片藍天的覺悟,悲傷、絕望、愧疚、希望……這么多的復雜情緒在心中來回交替。
燕破岳一把推開李強,劈手從他身上搶過那只總是喜歡在夜間被吹響、被新兵營士兵們恨之入骨的哨子,帶著蕭云杰大踏步沖上他們來時開的越野汽車,燕破岳狠狠一踩油門,汽車后輪將積雪狠狠甩出三四米遠,在發動機的嘶吼轟鳴聲中,汽車狠狠躥了出去。
地上的積雪太厚太多,在積雪下面還暗藏了冰層,不顧一切地踩著油門橫沖直撞,用這種方法只跑出五六公里,越野車就沖出公路,大半個車頭栽進路邊的雪坑里,燕破岳跳下汽車,連最基本的檢看都沒有,撒腿就往軍營的方向猛跑。
一沖進軍營,燕破岳就將哨子放進嘴里,在軍營的上空,響起了一長兩短的緊急集合哨聲,這樣的哨聲反反復復響了幾遍,隨之燕破岳的狂吼,轟轟烈烈地傳進了每一個人的耳朵:“新兵營的兄弟,立刻集合!”
高原上的冬季已經不適合訓練,幾乎所有的士兵都待在營房里,剛剛分配到基層連隊的新兵們,聽到熟悉的哨聲都下意識地跳起,當他們聽到燕破岳的吼聲,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卻有超過一半人,在第一時間沖出了營房。
在不到兩分鐘時間,就有超過四十名新兵,集中到燕破岳面前,燕破岳再次舉起集合哨,吹響了一長兩短的緊急集合哨。
一開始那些老兵還在以看笑話的目光,看著燕破岳嘩亂軍營,必然會受到重懲的行為,可是漸漸地,他們笑不出來了。
越來越多的新兵營士兵走出營房,站到了燕破岳面前。他們自覺地按照在新兵第一天的規矩,在燕破岳的面前排成了四排。而站在每一排最前方的,就是燕破岳當時挑選出來的四名排長,站在隊伍最后方的,則是每一個排長當時挑選出來的班長。
明明所謂的“新兵連”只是燕破岳和蕭云杰膽大妄為的產物,明明每一個士兵在離開新兵營后都分配了崗位,明明燕破岳和蕭云杰現在只是兩個炊事班放羊的羊倌,可是曾經的新兵連兄弟,竟然在短短三分鐘時間內,就集結了一百一十二個人!
老兵們無法想象,這個叫燕破岳的新兵,身上究竟有什么魔力,竟然能將已經解散的新兵連,又重新集結了一起,他又有什么樣的魔力,能讓同樣身為士兵的人們,在他面前認認真真排成了四排。
只有一些心思特別細膩的老兵,從燕破岳剛才的喊話中品出了一絲不同……燕破岳喊的不是新兵營的士兵集合,而是在喊新兵營的兄弟集合。也許這些新兵能在三分鐘內重新集結在一起,就是因為他們真的想成為燕破岳最可信賴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