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了很久,他才呼吸艱難著回答,“不是...外地務工的。”
他一說話,嘴里的哈氣瞬間在蘇芍的護目鏡上氤氳了一層霧。
明明隔著東西,可蘇芍就覺得熱浪直往她眼里鉆。
她忍住想掉頭狂奔的沖動。
這是她的職業,她的工作!如果連她都放棄了,那讓那些巴巴等著疫情真相的全國人民要怎么辦?
蘇芍不可控制地急促呼吸起來,她胸口一起一伏的,心臟快要從嗓子眼兒跳出來。
“家人呢?”
中年男人頓了頓,喉嚨發出“呼嚕呼嚕”聲,可能是呼吸不暢,也可能是痰卡在了喉嚨里。
他用力咳嗽。
咳的肺快出來了才罷休。
“前兩天,兒子沒了。”
蘇芍抿了唇,目光在他臉上的打轉。
很奇怪,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什么表情都沒有,眼睛空洞著,一滴淚都擠不出來。
后來,蘇芍慢慢做的采訪多了,她才醒悟過來,原來這種表情叫作“絕望。”
二十分鐘,采訪幾乎有一多半的時間是中年男人在咳嗽,清喉嚨里的痰。
門推開,蘇芍走出去。
她扶著門把手,差點兒跌坐在地上。
她忘了是怎么進入消毒區的,也許是被兩個醫護人員給扛著過去的吧...
消完毒,姜濤圍過來問,“什么感覺?”
蘇芍感受著胸口的砰跳,她苦笑,“還活著的感覺吧。”
...
走在醫院走廊里,蘇芍聽到前面有兩個醫護人員在討論。
“你聽說了沒,A市來的一批醫護人員,好像有個醫生感染了。”
蘇芍豎起耳朵,手指緊緊蜷縮著。
“好像是個男醫生!”
“是啊是啊。那個男醫生好像挺年輕,也挺帥的。”
蘇芍腿發軟,她快步兩下,攔住了跟前的醫護人員。
喉嚨像是含著刀片,每動一下唇,喉腔都是被割破的疼痛感。
“請問!你們說的那個男醫生是不是...姓...姓宋?”
醫護人員,“不好意思啊,我們也不太了解。”
蘇芍追問,一臉無措和慌亂,“他住在哪個病房?”
“五樓右側吧...”
她都來不及說謝謝,直接狂奔去了五樓。
她心里默默祈禱不要是宋晏。
千萬不要是!
不要是...
蘇芍剛沖出電梯,迎面撞到一個人。
她克制住聲音的顫抖,眼淚卻像是不值錢一樣,一個勁兒往外流,“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她不停的鞠躬道歉,卑微的一下又一下。
不知道說了多少遍“對不起”,蘇芍耷拉著腦袋,準備從那個人跟前繞過去。
她剛走了一步,手腕猛地被人桎梏住。
低沉沙啞的聲音,像是救命符一樣擊打在她心尖兒上。
“你怎么來了?”
蘇芍一口氣憋在胸口,她抬頭,呆愣楞望著眼前身穿防護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