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且看看周圍,可有一個窮人家的孩子?能走到這一步的,要么是世吏之子在官府有人脈,要么家傳儒經可由長輩加課,亦或像第五氏這樣的鄉中土豪。他祖父可給郡里塞了不少好處,通過加錢擠掉了一個同族兄弟后,才讓第五倫得到名額。
劉龔繼續道:“董子有言,太學者,賢士之所關,教化之本原也。然而前朝武帝時,太學博士弟子不過五十人,昭宣時增至百人,元成時至千人,仍不足以養天下士。”
他手朝京師方向一拱:“直至今上登極既真,重視教化,遂于城南起萬舍,太學弟子增至萬人!”
王莽自己就是儒生出身,做了皇帝后也很重視教育,這擴招力度可以說相當大了。
劉龔又道:“興太學,置明師,考問以盡其材,則英俊宜可得矣。諸生入太學后,亦要謹記陛下之誨,修習五經。太學中一年一考,射策歲課甲科四十人為郎中,乙科二十人為太子舍人,丙科四十人補文學掌故。”
“前朝大儒夏侯勝曾言,士人病在不明經術,經術若能精通,獲取青紫印綬,如俯身拾地上草芥那般簡單,諸生勉之。”
這一席話讓眾人很激動,學而優則仕,天經地義,在場的弟子和他們背后的家族各顯神通爭奪名額,自是為了讓子弟有個好的仕進,這關系到一族未來。
接下來是兩位大夫隨意挑人起來問答,都是走個過場,只有太差勁的才會在這一輪被刷掉。劉龔知道若桓譚這廝來問,肯定會問些偏門的學問刁難人,索性包攬了這活,讓桓譚落得輕松。
可就算最簡單的問題,第五倫也答不上來。
他穿越后不但得了嗜睡癥,一天要睡上五六個時辰,記憶也殘缺得厲害,頂多能將親戚認全。至于所學的孝經、論語乃至更復雜的章句訓詁,早忘得一干二凈。
被老師點名起來卻一個字蹦不出來,無疑是很難堪的,辦法只有一個……
只要我放棄速度夠快,尷尬就追不上我!
輪到第五倫時,他不等劉龔發問,便先朝二人長作揖。
“后學小子第五倫,拜見兩位大夫,我有一事,還望大夫允許。”
桓譚抬起眼皮,劉龔也看向第五倫,卻聽這面相不錯的少年肅然道:“我愿將自己的太學名額,讓出來!”
這學,我不上了!
……
“啊?”
官學內其他人愕然,都回頭看向第五倫,桓譚則用便扇點著第五倫道:“孺子,你莫非是怕答不出劉大夫之問,故而退縮?”
瞎說什么大實話?第五倫心里有點慌,面上卻只淡淡一笑,旁人只當他少年老成,對桓譚的“玩笑”毫不在意。
自然有人替第五倫打圓場,與第五氏有故舊關系的長平縣宰出面道:“敢告于掌樂大夫,此子敏而好學,識文數千字,孝經論語都得了甲等,頗受鄉里贊譽。”
桓譚看著第五倫的裝扮:“旁人皆高冠儒衣,唯獨你這孺子身著勁裝便服,是為織工省布料?總不能是家中窮困,去不了京師罷?”
這自然是說笑,長達數年的脫產學習,還要去物價奇貴的京師,普通人根本承受不起,但能坐在這的,怎會有中人之家?
第五倫也不卑不亢,回應道:“掌樂大夫不也粗麻衣冠小冠,卻認為我服飾不正,這難道是只許大夫放火,不許小民點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