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倫搖頭,貪污當然是大惡,但新莽國情如此,起碼小半貪官,是被這奇葩的俸祿制度給硬生生逼出來的。
所以景丹才會對鮮于褒報以一定同情,嘆道:“此所謂上無道揆也,下無法守也。”
孟子這句話說得好啊,新莽沒有固定的準則,朝令夕改,卻希望在下者盡職守法,豈不謬哉?
他又問:“伯魚以為,此事最后會如何收場?”
第五倫沉吟了,天下二千石,除了張湛等少數幾人,有多少是干凈的?
而這新朝對基層的控制如此之差,反腐靠的是一群比兩百石的督郵,俸祿也不高啊,聯想到后世”督郵“的惡名聲,恐怕其中貪吏也不少。
即便交換執法,人家憑什么腦袋別褲腰上,拼著得罪豪強二千石的風險,給王莽賣命?
那位馬援馬督郵,大概也看清楚此間緣由,所以不想管,故不宜復問狐貍,放了第五氏一馬。
但其他郡的督郵們,恐怕是要反過來,抓小放大,既能給五威司命和王莽一個交代,又不得罪豪右大吏。
“恐怕是只問狐貍,不問豺狼!”
“我與伯魚想一起去了。”景丹嘆息:“此番定是幾以禁奸,奸愈甚,欲以治貪,貪欲烈!”
一句話,現在新莽的情況是,不反腐亡國,反腐,恐怕也要亡國!而且是速亡!
王莽之前的改制,已經將豪強、工商、平民甚至是奴婢都得罪了個遍,俸祿制度早寒了官吏的心,這次騷操作一出,更是要將不少官員逼到對立面。
除了少數鐵桿,還有那群太學生外,全天下各個階層,恐怕都要和新室離心離德了。
已經不止第五倫,連景丹都感覺到這大廈的岌岌可危:“孟子有一句話,朝不信道,工不信度,君子犯義,小人犯刑,國之所存者,幸也。”
景丹看著在樹底下篩著谷米的愛妻,捧著書簡記誦的兒子,心中不無擔憂:“可這幸運與安寧,還能維持幾年?”
……
到了次日中午,第五倫才回到第五里,塢院外便有幾個人匆匆過來將他圍了,卻是第四氏的人。
他們見第五霸安然而出,自己的族長卻還關在縣寺里,不由焦急起來,只能指望第五郎官幫忙。
可第五氏自己都是靠馬援高抬貴手才全身而退,張湛又杜門謝客,哪還有門路去說項?
第五倫還不及寬慰宗親們,又有一人姍姍而來,進來就朝他下拜頓首,行了個大禮。
“還望伯魚念在同宗之親上,也能幫幫吾父!”
竟是第一氏的嫡子,第一關。
他們家終于不再裝死了,第五倫未動聲色,只一口一個宗兄,請第一、第四兩家進院說話,心中暗想,看來王莽這趟火線反腐,也不全是壞事。
經過這數月見聞,親眼目睹王莽種種騷操作后,第五倫越發篤定,這天下會在未來幾年內,陷入無可避免的大亂。
有人會在混亂的世道中,被崩潰的王朝拖著猛然下墜,萬劫不復,但對第五倫個人而言。
“混亂,也是階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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