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廉丹見死不救,而今他亦將被友軍拋棄。
只是廉丹終究沒得到韓威那萬箭鷥羽為被蓋的悲壯待遇,隨著他手中長劍被挑飛,一個大步上前的無鹽農夫沖了過來,雙眉上不是紅土,則是鮮血!
他手持著還沾著糞土的糞叉,狠狠戳進廉丹甲衣破損的胸口!
接著是數十人一擁而上,萬刃加身,廉丹的頭顱被剁下來,連同夸張的鐵胄一起,被赤眉軍們舉起歡呼勝利:
“更始殺我?我殺更始!”
……
而戰場另一側,在王匡丟失半數部下沖出重圍之際,卻遇上了一群被裹挾在亂兵中,各自為戰的更始將軍親衛。
廉丹對親信嫡系確實不薄,這群無鹽城中濫殺無辜的劊子手,聽說更始將軍拒絕突圍,已沒于赤眉軍中時,竟都悲憤不已,高呼道:“廉公已死,吾誰為生?”
而后竟調轉馬頭,飛馬沖向追擊而來的赤眉軍,都戰斗而死。
“好壯士!”王匡倒是歡喜不已,多虧了廉丹及其親信的犧牲,他拋棄一支支雜牌部隊后,總算沖出了重圍。掃視周圍,清點人數,余部不到八千,建制也被打散,就茫然地跟著太師旗號撤退而已。
“太師,吾等該撤往何處?”
赤眉在爭奪戰利品,一時間沒大隊人馬來追擊,驚魂未定的校尉們前來請示王匡何去何從。
選擇很多,退往治亭郡濮陽城整軍再戰,撤往濟平郡定陶城抵御賊兵,甚至是跑到白馬津轉移到沒有赤眉的河北,都是出路。
可王太師放著這些數百里內的去處不走,已經被真赤眉嚇破膽的他,直接選擇了一潰千里!
“兗州恐怕守不住了,洛陽,吾等撤往洛陽!”
……
突圍成功的,不止是王太師的嫡系。
耿純去無鹽的路上來到這一帶,他很擅長觀察環境和細節,在昨夜的亂戰前,就帶著彭寵和那幾百丁壯,一頭鉆進了遠離戰場中心的林子里。
“赤眉認準了逃跑的就是官軍,緊追不舍,這一追一逃中,人肯定越走越少,只怕最后生還者不過十一。”
耿純安撫眾人,就這樣在樹林里過夜,期間還有一支赤眉路過,虧得耿純讓會說當地方言的甄士吏在眉毛上抹了紅泥巴,借著天黑應付過去。
這件事給了耿純靈感,他讓人挨個傳話:“將身上有官軍標記的印綬甲胄統統拋棄。”
然后相互幫忙在眉毛上畫紅泥,乘著黎明時分,赤眉主力朝困守成昌的王師發動總攻之際,帶著隊伍出了林子,拔腿就跑。
雖然有了掩飾,又靠耿純麾下幾個本地人用言語搪塞,但丁壯們的眼神依然像驚駭的兔子,一路上盡是混亂的戰場,官軍和赤眉的尸骸倒斃于野,被弩箭射殺的、被刺死的、逃跑中死于友軍踐踏的。
畢竟是二十幾萬人的大亂戰,這片點綴著尸體的曠野大得讓人麻木,虧得他們早就在無鹽見識過真正的鬼蜮,眼前的肚破腸流不算什么,大多數人盡量看著前邊人的脊背,只想活著走出去。
他們都是來自豫州的丁壯,雖然也多是被強拉來的窮苦人,可赤眉哪管那么多啊,路上常見赤眉逮到了官軍后,讓他們跪在地上,用當地話詢問,答得上來,活;答不上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