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王涉激動地感慨:“劉秀,國師公姓名是也,竟提前五百年,見于圖讖,此乃天命也!”
劉歆雖然是王莽的至交好友,可已經被皇帝處死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在朝中也早已被邊緣化,久未上朝,雖然裝作唯唯諾諾,但他確實有反新的理由。
靠著西門君惠的牽線搭橋,經過幾次相互試探,王涉才與國師公劉秀(歆)勾搭到了一塊,雖然不敢公開碰面,但通過親信的往來,亦漸漸敲定了他們要共謀的“大事”!
違背天意逆行十四年的新朝,必須被終結!
倘若終結在四夷、赤眉或者綠林手中,那待其殺入常安時,王涉與龐大的王氏宗親,都將死無葬身之地。
可倘若由他們自己來結束,也算是大義滅親,屆時擁戴德高望重的國師公主事,不管是擁戴前漢的最后一個太子劉孺子嬰閉關自保,還是響應南陽天子,都是一條退路。
計劃最關鍵的一步,便是由深受王莽信賴的王涉出面,力勸皇帝召第五倫進京。
此事能不能成,尚在兩可之間,王涉仍有最后一個疑慮:“話雖如此,但我觀那第五倫所作所為,摧李焉,阻赤眉,真乃新室砥柱,又深受天子厚待,忠不可言啊。國師公雖欲召豪杰入京相助,可第五倫,靠得住么?”
西門君惠卻笑道:“別人以為第五倫忠于新室,可我從本家堂兄處得知,他自入魏地以來,召舊部,分田土,滅異己,皆是處于私心,而非公義。為了奪取權勢,阻攔赤眉進攻元城,亦是為了自保。”
只是恰逢天下郡國紛紛喪師失地,第五倫這唯一往前站了一小步的家伙,才格外顯眼,被皇帝格外珍惜。
“這世道,誰還會對皇帝忠心?”西門君惠認為不會有那樣的蠢人。
“更何況,揚子云被五威司命逼迫而卒,相當于間接死于皇帝詔令,第五倫心中豈能無恨?國師公與揚雄為友,又曾在第五倫微末之時搭救,自然有辦法說服他。”
……
“國師公,囂就此告辭了。”
作為老部下,隗囂是劉歆為數不多信任,并愿意開府接見的人。
來自天水的隗季孟濃髯比幾年前更長了,下拜在地,面前的國師公劉歆已經瘦骨嶙峋,正如他上書說自己重病,將不久人世完全相符。
劉歆是真的步入暮年了,他比王莽年長五歲,去年剛剛邁過了七十二的大坎,很多人都意想不到,他居然能熬過冬天的那場大病,撐到現在。
而劉歆自己則認為,司命沒有將自己帶走,自然是有原因的,他雖疾病臥榻不能起,可自從前年他女兒卷入太子案被王莽處死后,失去一切指望的劉歆就一直在暗暗籌劃著一切,現在時機已經成熟。
而且,他的雞蛋,并沒有都放在一個籃子里。
“季孟此去何處啊?”劉歆看似糊涂地問隗囂。
隗囂稟道:“是去隴右,大司空征召兵卒不太順利,多有逃匿反抗者,陛下遂遣吾等七公干士七十二人前往各地,宣講朝廷寬宥之詔,協助郡縣征兵。”
他之所以能位列其中,還是多靠了依然被王莽重用的五官中郎將劉疊運作,隗囂知道,這其實是國師公的意思,他深表感激,眼看形勢一天比一天差,隗囂也想逃回老家了,他家乃是天水第一豪強,叔父隗崔郡中名俠,志向高遠,足以自保。
可劉歆對隗囂的期望,還不止于此。
他抬起頭,握著隗囂的手道:“隴右諸郡,素以六郡良家騎聞名天下,季孟回了故里,可得好好替陛下募兵才是!”
這手里的微微用力,讓也參與了計劃的隗囂頓知劉歆之意,雖然他對此事頗有疑慮,但先答應跑路回家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