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囂定不負國師公!”
等隗囂告辭而去后,劉歆再度看著沙盤上,他割了一次又一次,樂此不疲的圓,思索大事。
和為求保全宗族的王涉不同,劉歆做這件事,單純是為了贖罪。
“新室代漢,不獨王莽一人之力,我劉秀,也出力甚多啊。”
劉歆和揚雄的截然相反的性格,忍受不了默默無聞做學問,而希望能用自己的學識來改變世道,對漢家統治的失望,使劉歆投向王莽。
他替王莽修建了明堂和辟雍,掌管儒林史卜之官,考證編訂律歷,編纂《三統歷譜》,確定了傳國易姓改命乃是三皇以來常事,又按五德相生說循環演進,太昊首得木德,木生火,火生土……如此循環往復,發現堯與漢均得火德。劉歆又替王莽證明,他確實乃舜之后裔,理應受漢禪而得土德。
三統歷從理論上解決了漢新禪代的法理,比哀章等人胡編亂造的圖讖符命要過硬得多,故劉歆以符命為四輔。
但他之所以助莽,并非基于利祿,而是身為鴻儒的理想驅使,希望借王莽這再世周公之手,完成地上儒家人間天國的宏偉藍圖!
這理想,超越了族姓,一朝一代的興亡。
但實現起來,可比割圓難多了。王莽、新朝、改制,統統讓劉歆失望了,理想之舟已沉,加上二子一女的死,連最后的指望,太子王臨亦被誅殺、
劉歆對王莽的看法,已經不啻是“內懼”,而是又加入極大的怨恨!
和責怪!
劉歆已經沒法與王莽同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趕在他覆滅前,背道而馳!
“劉秀發兵捕不道,我助王巨君篡漢,而這新室亂漢的逆流,也注定要由我來結束!”
只有最終將政權復歸于大漢,歸于劉氏后裔,孺子嬰也好,南陽的劉天子也罷,他才能在死后,面對父親劉向、祖父劉德,乃至楚元王這一眾大漢宗室佼佼者的斥責時,能夠默然謝罪。
我犯了錯,但我,也最終挽回了錯!
于是,劉歆經過籌劃,通過西門君惠拉王涉入局為內應,而隗囂趕赴隴右為外援,但中間最關鍵的角色,他左思右想,還是得由第五倫來發動。
劉歆看中第五倫,不止是他乃故友之徒,有交情,知其脾性,自己有相當大把握說服;也不止于第五倫能征善戰,在關中頗有聲望,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新室之殤,是從黃河決口于魏郡而始!”
“‘漢室當復興’的讖緯,也來自魏地造作,這之后才有宛城李氏、舂陵劉氏合謀。”
“那么,曾作為魏成大尹的第五倫,一旦入京,又將如何?”
劉歆迷信天意,信奉讖緯,他不相信,這一切都是巧合!
“天命和讖緯符錄已經預示一切,新始于魏,亦將亡于魏!”
“我,只是在窺見天意后,代蒼天布置棋子而已!”
萬事俱備,現在只剩兩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