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王莽會不會答應召第五倫入京,交予兵權。
其二,出于保密,劉歆等人不敢千里迢迢遣人去鄴城和第五倫提前勾搭,當事人第五伯魚,現在還對老家伙們的陰謀,一無所知呢!
……
劉歆的第一個疑慮,沒過幾天就得到了解決。
當來自南陽的檄文被傳回常安時,王莽更急了!
“莽名為漢臣,實為漢賊,鴆殺孝平帝,攝天子位,絕漢室,今朕奉高皇帝之靈,共行天罰誅莽!”
雖然劉玄已經公然稱朕,與新朝分庭抗禮了,畢竟綠林擁立的“漢朝”依然是以賊寇為基礎,則文化人聚集在劉伯升身邊,導致寫出來的檄文,很是一般。
但亦足以讓王莽暴跳如雷,面對賊人污蔑他當年弒君,王莽的應對方式,是搬出提前十幾年準備好的“證據“。
二月十五日,王莽召集公卿以下,會于王路堂,堂上擺著一個金滕,正是他當年在漢平帝重病時,去高廟為孝平請命,希望上天讓自己代替皇帝女婿而死的金滕之策,已經封印了快二十年,如今赫然開啟,讓群臣,乃至于女兒黃皇室主王嬿都來看看瞧一瞧。
這是王莽最擅長的:效仿周代故事,照葫蘆畫瓢。
可這一次,卻有些畫虎不成反類犬了,這種事在儒家故事里還有人稱贊,真真一板一眼照抄,就有些尷尬與做作,反而有點不打自招的意味:你若不是兇手,提前二十年準備這些作甚?
可沒有會對此質疑,群臣皆稱萬歲,只是話語里,相較于當年擁立王莽的狂熱,已經有些言不由衷。
而孝平皇帝的未亡人王嬿,則抿著嘴不言不語,她知道父親不曾弒殺平帝,但事到如今,你連漢都篡了,說這些事,還有誰相信么?還有什么意義嗎?
而針對關中盛傳“漢家當復興”,王莽則命令手下眾臣解說其德及符命事:“《易》言‘伏戎于莽,升其高陵,三歲不興。’‘莽’,皇帝之名,‘升’謂劉伯升。‘高陵’謂高陵侯子翟義也。劉升、翟義為伏戎之兵于新皇帝世,猶殄滅不興也,此乃天命!”
群臣再度皆稱萬歲,您說得都對!可實際上都只當做是笑話,時移世易,人們現在已經選擇性相信對王莽不利的讖緯了。
王莽在這做些無用功試圖挽回輿論之際,他的征兵四十萬計劃卻受了阻,過去十年,關中已頻繁征召,或南伐句町,或北征匈奴,加上被更始將軍帶去東邊的,已經交代了十幾萬子弟,又沒犒賞分地,誰還想去送死?
一時間百姓紛紛抗拒,甚至有遁逃山林的,三輔盜賊麻起,王莽不得已,乃置捕盜都尉官,令執法謁者追擊于常安附近,建鳴鼓攻賊幡,抓到一群后,直接當做壯丁,給大司空王邑的鴻門大營送去,一時間趕赴軍中者皆被縛雙臂,而父母妻兒哭泣送別,沒人覺得這一仗能贏——哪怕贏了,子弟們又還有多少能歸?
在這種情形下,王莽那點信心也越發動搖,雖然口頭上依然念叨:“只要大司空一進攻,一切就會好轉起來。”
可他心中,卻忍不住想起王涉的提議,念起另一根至今尚未讓他失望過的“國之柱石”來,盡管這只是個連王莽都沒想到的意外之喜。
“東賊赤眉可以讓其再跳梁一段時日,但南賊綠林,卻是必須剿滅,否則,予難有一夜安寢!”
于是王莽遂在常安北闕甲第,選定上好府邸一套,作為第五倫的新宅。派人將他的祖父第五霸及近親,都從近在常安咫尺,由五威司命一直派人“保護”的臨渠鄉,妥善“請”到城中居住。賜鳩杖、金帛等物,準備時機恰當時親自接見老人家。皇帝甚至大發慈悲,同意暫時不征募諸第子弟入伍,都留著給第五倫。
同時速速派遣下大夫王褒,也就是第五倫的師兄作為朝廷使者,立刻星夜趕赴魏成郡傳詔!
地皇四年(公元23年)二月底,在兗州牧位置上屁股還沒坐熱乎的第五倫,正在行縣路上,前往武安鐵工坊巡視他的新生產線,卻在半道上,迎來了久未謀面的王褒。
隨著王褒抑揚頓挫地宣讀制書,一個由王莽這取名狂魔親自敲定的新爵號,也咣當一聲,砸到了第五倫頭上。
“維……維新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