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脩遂令人嘗試著渡水進攻,與前兩日遭到的劇烈抵抗不同,今日渡水竟出奇的順利,只有零星的戰斗便登上了西岸,不少越騎營士卒還綁了校尉來獻。
再一看下游,負責虛張聲勢的偏師,居然比第五大將軍的主力率先渡河,這下可有些尷尬了。
……
有一觸即潰者,亦有奮勇作戰者,守衛灞橋河面,直面第五倫主力的前將軍王盛便是如此。
賣餅將軍雖然沒有勇氣進攻,一把火燒了灞橋,但他也是個擅長打“站陣”的,黃金也沒有貪污,如數分予步兵營士卒。帶著數千人依然堅守崗位,靠這些天在灞水邊修筑的簡陋工事,以及強弓勁弩之力,阻擋叛軍進攻。
“我本是微末販夫,得了陛下恩賜才有今日,過了十多年上公國卿的好日子,這世上能想到的富貴都享受了一遍,足矣。”
王盛當年在直城門附近賣的是湯餅,總是一手交錢,一手交滾燙的餅。但王莽給了他太多報酬,崇新公、前將軍,王盛覺得,自己加上全家的性命都還不完。
今日,王盛只能以叛軍的血肉為料,用灞水為熱湯,在此下最后一碗湯餅,獻給陛下了!
灞水雖然小了,但最深處的河心仍深至腰胸,得舉著兵刃才能向前跋涉。加上腳底淤泥陷足,第五倫的大軍跋涉艱難,而西岸上,步兵營強弩頻頻射出,將在水中的敵人射倒不少,灞水上飄著尸體,幾為鮮血染紅。
涼絲絲的河水與被弩陣射死的袍澤浮尸,讓渡河新兵好不容易積攢起的士氣又降了回去,有人調頭要走,第五倫卻下令,任何反渡登岸者,當場斬殺!
幾個落湯雞般的兵卒才返回東岸,就被任光令人按倒殺了頭。
往東也是死,往西也是死,大多數人只能咬緊牙關,跟著第五氏族兵千余人再度進攻!
縱是王盛有心死守,但灞水太長,可以渡河的地點太多,他能防住一處,卻頂不住其余七八處皆被敵軍登岸。
在前鋒數千人與步兵營鏖戰在一起后,旋即踏浪而來的上萬大軍沒了箭矢阻礙,士氣已經達到頂峰,號子喊得極響,而步兵營卻越發士氣低落,畢竟東渭橋的烽火,他們這個位置也能見到。
再上這數日來,第五倫“四面秦歌”的心理攻勢,在不少士卒眼里,只當是關中皆已入于第五倫之手,他們被包圍了。
戰斗持續到半個時辰時,大批敵軍已經登岸,開始對負隅頑抗的步兵營猛攻,王盛已經難以支撐,只能遣騎從向后方十余里外的寧始將軍史諶,求援!
……
隨著雍塞已成,第五倫的大軍開始發動總攻,前線的前將軍王盛頻頻向后方告急,但在枳道的北軍指揮所,負責整條戰線的寧始將軍史諶,卻正在接見一位老鄉。
“先將軍(馮奉世)與史公之先祖,樂陵安侯(史高)共事孝宣皇帝。”
馮衍和史諶一樣,都是杜陵人,這幾天第五倫大玩戰略和攻心戰術的同時,馮衍覺得自己功勞還沒立夠,眼看渭北五陵已下,形勢已成,遂請纓渡河來見史諶。
第五倫倒是覺得不必多此一舉,直接以武力強攻即可,但馮衍卻勸道:“史氏乃渭南著姓,連王莽都傾慕其閥閱,欲與之聯姻,若是利用得當,足以與渭北豪強相抗。史諶又為四將之首,若能歸降,以其麾下萬余常安民夫加入,以其為先導,接下來攻取常安將更加容易。”
于是才有了他連夜渡河,被帶到史諶面前之事。
史諶果然有些別樣心思,否則直接將馮衍殺了即可,不會讓他在此發揮長項,夸夸其談:“元帝時,家祖父(馮野王)又與史公大父武陽頃侯(史丹),皆以父任為太子中庶子,又共事于孝元、孝成皇帝。”
常安對武、宣、元、成時代,素有“七相五公”之謂,五公指張湯、杜周、蕭望之、馮奉世、史丹是也。
“正因為有這份交情,我才拼死要渡河西來,欲阻止將軍的滅家絕后之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