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到灌滿膏油的罐子前,將其打碎,讓粘稠的油流出,將一根火把扔了上去。
“然我雖無能,卻不似王匡那般無恥!”
新朝的大司空王邑揮舞著火把,在糧倉里到處點,火焰漸漸彌漫,未脫殼的谷子開始燃燒,金黃的粟粒一點點變黑成炭,絲綢布匹在急劇收縮。
火龍在糧倉肆虐,濃煙滾滾,綠林趁機開始攻城,滎陽亂成一團,逃的逃降的降,無人顧得上救火。
而王邑則站在已是一片火海的倉中,哈哈大笑,火焰在他衣裳、頭發、甲胄上飛舞,這火人扭曲著四肢手舞足蹈,最終轟然倒下,頭向著西方,好似對著承載了他們夢想的常安五體投地似的。
一根梁柱垮塌下來,將他壓在下頭,王邑遂與十多萬石糧食一起,化作灰燼!
這是繼嚴尤、田況后,第三位殉新的新朝大臣,赤色的漢旗如火焰一般淹沒城郭,士卒們歡呼著砍倒那唯一的新旗。
土德之旗頹然落到城門,被無數馬蹄腳步踐踏而過。
隨著成皋陷落,中原的新室殘黨,短短兩月內,便被各方勢力清掃一空,化作了歷史的塵埃。
……
成皋的大火持續了很久才被撲滅,大風將這新朝的最后余燼卷起,吹到了一河之隔的河內郡。第五倫已經移駕至此,站在周武王渡河伐紂的“孟津”,看著對岸似有似無的火光,他捋起王袍,伸出手,指尖似也觸碰到了一絲灰煙。
親手給王莽一擊致命背刺的第五倫,此時此刻,竟頗有些難過,感慨道:
“禹、湯罪己,其興也悖焉,桀、紂罪人,其亡也忽焉!不管王莽死沒死,新朝,就這樣結束了。”
這真是一個足以讓穿越者們,好好品味的朝代啊,第五倫希望,最終為這個短命朝廷作史的,是自己的政權。
但這傷感只持續了短短的時間,第五倫轉過身,看向拜在自己面前的哀章,冷笑道:“國將、美新公,王邑都殉國了,你呢?”
哀章頗為狼狽,他對王筐說要去北邙山做法,其實是順著小路逃到了河邊,趕在洛陽陷落前,渡河而來,被河內人抓獲獻上。
此人頗為機靈,有急智,竟道:“大王,小人本欲在洛陽死難,去北邙上吊,到黃河投水,但每次都失敗了。”
“自盡時刀刃忽然彎折,怎么也刺不進脖子;上吊時樹枝斷裂,將我摔了下來;無可奈何,只好一躍投河時,即將溺死之際,水中竟有一條碩大的白鯉魚,以其脊背托著小人浮起,然后送到了北岸!”
哀章最初有點磕巴,越說越順溜,抬起頭道:“小人趴在岸上迷糊之際,忽見許多年前,曾給我傳過符瑞之太一天使再臨,他低聲告訴我‘哀章,汝還不能死’!”
這個曾給王莽獻上金匱符瑞讖緯,最會講故事的家伙,如今對著第五倫再三稽首:“因為哀章,必須奉天使之命,將符瑞稟報給真天子,只要讓我傳達,讓我說完話,雖萬死無憾也!”
第五倫沒答話,只坐定抿著酒,看著對岸火光不知在想什么,倒是哀章抓住這求生最后的機會道:“漢武時有讖言,漢家有六七之厄,法應再受命,宗室子孫誰當應此者?六七四十二,代漢者,當涂高也!”
他破音道:“天使說,當涂高者,并非新室,不是王莽,而是‘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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