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叔是更始天子使者,有赫赫之功,又是徐州牧,乃是侯霸的上司,你不坐主位,誰來坐?”
一番謙遜后,劉秀終究還是坐到了正位上,這一場景讓鄧禹、馮異頗為振奮,交換了一下眼神,看來靠著劉秀的善于結交、謙遜好義,“臨淮郡究竟誰做主”的問題,在他們抵達近月后,終于有了定論!
倒是侯霸的舊僚們面面相覷,都有些不太甘心,他們中不少人覺得,劉秀等人是來鳩占鵲巢的!
然后侯霸卻很清楚自己的能耐,他乃是河南郡人,王莽在位初年,被五威司命陳崇舉薦,做了縣宰。侯霸既然出身五威司命,自然通曉典章制度,也頗顯循吏風格,案誅豪猾,分捕山賊,縣中清靜,有了成績后步步高升,最終來到這東南之地為封疆大吏。
他做事頗為膽識與決斷,十年來,將政務料理得順順當當,王莽敗亡時,也能糾集兵民,保郡自守,讓淮陰之地維持了安寧。
但侯霸很清楚,在大爭之世,他自保有余,但想做更多事,卻有心無力。
“臨淮雖有人口百萬,但豈敢違抗于漢帝?不論是大江之上的盜匪北來,還是赤眉數十萬人南下一沖,吾等皆為亡鬼也。”
他聽說舉主陳崇被占據關中的第五倫視為“民賊”殘忍處死,也心生懼怕,作為新朝殘余官吏,侯霸思來想去,投靠綠漢求得庇護是最穩妥的,只恨赤眉阻擋、淮南李憲割據,消息斷絕,無法往來。
如今昆陽的英雄劉秀帶著更始帝的詔令、節杖抵達,侯霸自然畢恭畢敬。
但最初也頗為防備,沒因為他們有個共同的朋友就放松警惕。直到觀察逾月,數次同臥相談,發現劉秀雖然看上去質樸,卻仁智明遠,多權略,樂施愛人。又見其麾下鄧禹、馮異等,要么是大家子弟,要么是英俊豪杰,加上劉秀昆陽大戰之威名,或許能補上自己最缺的軍爭之事呢?
侯霸這才下定了決心。
“這亂世里,我沒有爭鼎的器量,也不敢有此野心,倒不如讓劉秀來做臨淮的主,而我退為其輔翼,這才是長久之道。”
于是他假意表示:“我乃是新莽亂賊之臣,如今漢室復興,理應獻出官印,自己去牢獄中待更始天子降罪處置,徐州牧乃乃帝室之青,執掌此州,還請另聘他人為郡守。”
侯霸還沒拜下去,就被劉秀給扶住了:“侯公何出此言?你德廣才高,力抗南北盜寇,若非侯公,臨淮幾乎不保,吾等更不會有落腳之地。今秀剛剛上任,德行淺薄,不知所措,侯公就要忍心棄我而去么?天下將以秀為無義人矣!”
經過一番讓底下兩撥人數次站起來,差點劍拔弩張的推讓后,二人終于達成共識:劉秀為徐州牧,掌軍事,而侯霸依然為臨淮郡守,管政務和民生。劉秀這假冒的徐州牧膽子肥,還拍著胸脯表示,一定要寫奏疏力陳侯霸之功,讓更始寬赦并封他為侯!
今日之事塵埃落定后,劉秀的“徐州牧”幕府也正式開張,在屏退他人只剩下親信時,傅俊忍不住道:“這侯霸,終于肯將兵權交給明公了,也不枉吾等忍了這么久,算他識相,否則……”
否則,他們幾個急性子的家伙,就要火并侯霸,強行為劉秀奪位了!
雖然民政還歸侯霸管,而軍隊里也有侯霸舊部不服,但劉秀相信,稍用手段,自己和麾下從屬很快就能掌握臨淮數千郡兵。
他笑著讓眾人按捺住激動,看向鄧禹:“仲華,臨淮已相當于為我所有,你且說說,接下來該如何?”
鄧禹來此旬月,沒少借著“游覽”的由頭去勘察地貌,心中已有韜略,此刻侃侃而談:“此郡沃野有開殖之資,邗溝淮泗有運漕之利。阻淮憑海,控制徐州。春秋時,夫差欲通中原,道出江淮,即從事于此,其后南北有事,皆倚為重鎮。淮陰侯韓信生于此地,而項羽叔侄亦以此為基。”
他分析道:“如今北方的彭城有梁王、赤眉阻礙,乃是強敵,西邊則是新朝廬江大尹李憲割據,欲占有淮南,也坐擁上萬之兵。臨淮郡兵剛剛依附于明公,不可用于同強敵交戰。依我之見,不如先向南,取廣陵(今揚州)練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