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處能借到《法言》來抄?”
“何處能學得揚子之學?”
……
三月下旬,考試策論最優秀的五人,如杜篤、伏隆等,在當上郎官的第一天,就被要求,將他們闡述漢家氣數已盡的文章重新潤色一番。
畢竟是應試匆匆寫就的,和斟酌筆墨慢工出細活的沒法比。
改進之后,第五倫會讓這幾篇文章與王隆、馮衍的作品一起,散布各郡,甚至發到敵人的地盤上去。
民心思漢?經過諸漢大半年折騰,老百姓基本放棄了幻想,倒是士林還在犯迷糊。在輿論的陣地,第五倫自認為,自己隨便想個辦法,都是降維打擊,飛龍騎臉,怎可能輸?
只希望他令少府、水衡都尉出人力趕班加點,在前漢灞橋紙基礎上制作的麻紙,以及一步到位的雕版印刷能夠趕上進度。
與此同時,長安城里也席卷了一股“揚雄熱”。
第五倫下詔,從四月起,長安城各里閭的十多個蒙學復學,要統一使用揚雄的《訓纂篇》作為識字教材,官府已經抄了許多發放下去。
這識字之書本有多種,比較久遠的是《倉頡篇》,蜀中以司馬相如《凡將篇》為主,近來較多的是《急就篇》。
但要論最新最全,確實得數揚雄在漢平帝時奉命編撰的《訓纂篇》,順續《倉頡》,又易其重復之字,共三十四章,二千零四十字,基本囊括了所有漢字。
這件事交給管文教的太師張湛,以及奉常王隆去做。關中秋后開始推行此書,其余各郡,明年后也要陸續落實。
而第五倫又將藏在天祿閣的揚雄著作《法言》《太玄》以及揚雄所有詩賦副本,“送”給太學。
魏王一片好意,太學的老博士們還不能不收,并且要免費開放給太學生們抄寫。
眾人看這架勢,認為下次文官考試,魏王肯定又會將他老師的學問塞進去,遂竟相求抄,一時間長安簡貴。雖然這些篇章文義至深,晦澀難懂,但還是得硬著頭皮啃。
至于里巷之中,揚雄最得意的詩賦也再度熱絡,成了士人踏春競相吟誦的雅辭,過上林者賦《長楊》。
作為揚雄的大弟子,蜀國使者侯芭進入長安時,遇到的便是這樣的情形。
侯芭沒有和馮衍一同北上,他在等蜀軍攻占武都,出暖花開后,才從武都往北,走散關道抵達陳倉,再慢慢東行。
進入長安后,聽著耳熟能詳的辭賦,又聞人必言揚子云,給揚雄守了三年墳,胡須已經老長的侯芭不由得淚流滿面。
“只可惜,夫子看不到這樣的場景了。”
揚雄雖然喜歡自嘲自苦,但心里還是希望自己的學問能廣泛傳播,只可惜政治上不如意,腿折了,名聲毀了,他的學識也遭到輕蔑。除了桓譚,竟沒幾個人能識,至于桓譚預言揚雄不止是“西道孔子”,也無人相信。
但師弟第五倫,不僅記著,還身體力行做了!
侯芭感動歸感動,但他并不知道,第五倫在尊師長學識這表象背后,還有更加深層的目的,遂有了隱隱的憂慮。
等被王隆迎進了未央宮,師兄弟三人時隔數年再聚一堂,飲酒歡笑后,侯芭就憂心忡忡地避席而拜,對第五倫道:
“夫子雖欲求文章成名于后世,但希望的是順其自然,用心于內,不求于外。”
“大王如今用政令強推,雖有速效,但恐怕并非夫子樂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