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田將軍勝敵志強,威德剛武,可謂壯哉!只可惜武而不遂。”
“先將軍未能看到新莽覆滅便逝世,而當年間接害了瓜田將軍的李憲仍肆意江淮間,余愿與小將軍共誅此賊,以使瓜田將軍志遂瞑目!”
這一番話讓瓜田李殺心頓消,之后劉秀讓他同行,劉秀走在前頭,遇到衣衫襤褸的江盜也客客氣氣的,還承諾他們很快就會有新的衣裳穿。
瓜田李跟在后頭,眼睛盯著劉秀的脊背,有很多機會拔劍將此人捅翻,但最終還是沒能下手。
直到劉秀巡視完全營離開后,眾人才松了口氣,開始說起劉秀巡營的經歷,都說吳王待自己十分禮遇真切。
他們對劉秀佩服更甚:“吳王此來,猶如推赤心置人腹中,吾等安得不投死效忠?”
“這點小恩小惠,故作姿態就將汝等騙了?”
瓜田李心中冷笑,只對自己道:“我今日不殺他,是因其敬重吾父,如此而已。也罷,這劉秀不但善于作偽,還頗為善戰,我不如利用他擊敗李憲,等報了父仇后,再反不遲!”
……
“大王此舉實在是太過冒險了!”
劉秀平安離開俘虜營歸來,鄧禹、馮異在外焦急等待,為他捏了一把汗。
“若有反復者,大王危矣!”
劉秀卻只哈哈一笑:“石城、蕪湖兩戰,彼輩膽氣都被打沒了,家小又在我手中,豈會貿然作亂?余入營內只是為了安定人心,江盜擅長山林水澤作戰,若能助我,江淮何足道哉?”
目前劉秀雖然拿下了半個揚州,但多是靠著連哄帶騙。趕在他身份暴露,信譽即將崩塌之際,南陽的老朋友們竟然說服更始,給他封了“吳王”。
這就簡直是瞌睡時送來了枕頭,劉秀這下可以名正言順以王號掌管臨淮、會稽、廣陵、丹陽四郡了。
至于更始皇帝要他罷兵詣宛城,劉秀只當沒聽到,辭以東南未平,不就征。
他現在覺得,自己只依靠各地豪右不行,真正靠得住的,還是隨自己受苦的僚屬們,豪強的兵只相當于“借”,真正的力量還是得靠征募,這些江盜就是現成的兵源。
這一番推心置腹下來,起碼穩住了江盜們,往后慢慢觀察,靠得住的就吸納進幕府,靠不住的就置換掉,將他們的部下分給嫡系。
來東南也有半年了,拿下丹陽郡,可以開始征募丹陽兵后,外頭的形勢也發生了巨大變化,對劉秀來說,機遇與挑戰并存。
所謂機遇,就是南陽的更始政權遭到赤眉進攻,根據李通派人送來的信,已丟了汝南,李通建議劉秀率兵回去勤王,再挾勝勢接收南陽。
但劉秀卻沒這心思。
“其一,若回南陽,好不容易奪取的江東、臨淮就要丟棄,本地豪右必有異動,或降劉永,或降李憲。”
劉秀也知道,自己的基礎并不牢固,江東豪右對他的支持,只是權宜之計罷了。
“其二,回南陽千里迢迢,沛郡陸路有赤眉,梁王亦在南下,不可與之爭。只能走水路逆流至豫章,再經過江夏北上,如今江夏雖尚歸附于劉玄,然豫章已為淮南王李憲襲取,少不了一場惡戰。”
“其三,就算疲兵回到南陽,也不一定能勝赤眉……”
赤眉的戰力,劉秀是有了解的,他奪取臨淮后,曾令傅俊北上彭城試探,但臨淮的豪強武裝,卻叫赤眉三老逢安打得大敗,吳王現在還沒實力與赤眉硬碰硬。
“其四,就算僥幸擊敗赤眉,還要與綠林渠帥混戰,方能取得宛城權柄。”
等完成這四年,一年半載過去了,劉秀不相信,北方的第五倫會一點動作都沒有。對第五倫,劉秀心緒頗為復雜,固然有家恨,但更要命的是國仇,魏王有席卷天下之心,而劉秀想要復興屬于他自己的大漢,天然就是死敵!
與其去追求不可靠的南陽,還不如在江東站穩腳跟,這地方好啊,春夏之交的大饑荒都沒波及到來,只因南方戰亂少,民食稻谷,有些地方一年竟能兩熟!就算沒糧食吃,川澤山林也足以填飽饑腸轆轆的肚子,難怪太史公說江淮之南,無千金之家,亦無凍餓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