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產生了懷疑,念頭便止也止不住,徐宣作為赤眉諸公中最聰明的人,行動起來頗為迅速,很快就找到了一個合適的人選出來。
“徐公,這儒生當真能認出那田翁究竟是何許人?”
謝祿看著面前這個瘦巴巴頗為落魄的儒士,頗為懷疑,此人是從破屋里揪出來的,他也是更始政權的大臣,然而劉玄跑路卻根本沒通知,出城時與家丁失散,還崴了腳,無法逃走,只能藏匿于宛城。被赤眉發現時,他正躲在一個大戶家廢棄的廚房里撈糟糠吃。
“可別小看他。”徐宣笑著踢了此人一腳:“給謝公說說,汝何許人也?”
鄭興忍著恥辱,小心翼翼作揖介紹自己:“我字少贛,河南開封人也,精習《公羊春秋》、《左氏傳》……”
“沒問你學問。”徐宣道:“你在新朝是何官職。”
鄭興只好道:“我師從國師公劉子駿,在太學為祭酒,時常隨夫子出入宮廷,四輔三公四將九卿六監都見過。”
他在更始朝也是堂堂大夫,還給劉玄提了“遷都洛陽”的建議,豈料和皇帝不當人子,計策不用,人也拋棄了,這下鄭興可算看出這大漢天子是何貨色,可后悔已經來不及了。
“好一個祭酒,今日便要你去認另一位‘祭酒’!”
今日那“田翁”將再去與樊公商議均田之事,徐宣就安排鄭興上了府衙對面的里舍二層,開了窗讓他悄悄觀察。
等到車馬靠近時,鄭興差點驚掉了下巴。
那持戟護衛的巨人,怎么這么像中郎將巨毋霸啊!
還有那個出府迎接的人,怎么看怎么像說符侯、五威中城將軍崔發!
當車上老者邁步下來,甚至還回頭望這邊看了一眼時,鄭興心臟都快停跳了!
沒錯的,就算那老叟染了赤眉毛,他依然能認出來,可不就是夫子劉歆的老友,新朝皇帝王莽王巨君么!
“如何?”
謝祿不耐煩地揪著鄭興逼問,而徐宣則在旁一言不發,只想從鄭興眼睛里看出點什么來。
好在鄭興也是經歷過幾次淪亡的人了,努力壓制住心中的震驚,只茫然搖頭:“面生,應該不是朝官!”
雖然鄭興沒暴露王莽的身份,但徐宣的懷疑仍在,而在今日的會議上,徐宣更與謝祿一同進諫樊崇,堅決反對這荒唐的均田計劃。
徐宣不反對滅豪強,分田地,只是認為,諸公、三老、從事們最早追隨樊崇,多立功勛,理應多分到一些。
當王莽又提“不患寡而患不均”時,徐宣直接嗆他道:“有一人在東泰山加入赤眉,歷經成昌、汝南等大戰,殺敵斬將無數,身上傷痕累累,立了大功勞。”
“而有人則直到南陽,才剛剛染了眉毛,加入赤眉,手里還沒沾血。”
“分地時,前者得百畝,后者亦得百畝,這叫公平?功高者厚俸祿,天經地義!若不如此,赤眉軍中必生大亂!”
徐宣這樣一說,廳堂內與會的三老、從事們頓時義憤填膺,矛頭都指向了王莽,樊崇不得不頻繁用刀背敲案幾讓他們停一停。
阻力太大,王莽如今不是一把手了,凡事也只能商量著來,也勉強讓了步,讓崔發站出來提議:“普通赤眉百畝,從事二百畝,三老四百畝,三公八百畝,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