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城頭子路已站在大河北岸,現在他完全可以收攏化整為零渡河的部眾,也有三萬余人,調頭殺回去,與守河岸的魏軍及保甲民團鏖戰,拖住他們,讓樊崇的十多萬人從容北上。
但爰曾卻沒有這樣做,他很清楚,在被第五倫統治多年的魏郡、河內,縱赤眉有十萬數十萬,卻依然是少數。他們不受當地人歡迎,不論豪強還是庶民,都會對赤眉人人喊打。樊崇來了又能如何?敵人肯定會堅壁清野,等河水消融,遭到魏軍幽冀、中原兩大兵團夾擊么?
他和樊崇都是打了七八年仗的老狐貍了,不會行此愚蠢之事。
“河防如此松懈,大公,魏郡可能和敖倉一樣,也是個餌!”
城頭子路記得,自己半個月前,在與樊崇在濮陽會面時就指出了這點。
“馬援故意將大軍放在陳留,既不救濮陽,也不防魏郡,就是為了引誘吾等為了掠食而北渡。”
樊崇當時都驚了:“鄴城是魏之北京,馬援敢如此?”
城頭子路篤定:“別人不敢,但馬文淵膽比天大,何事不敢做!”
但明知如此,城頭子路,還是要毅然做那條去咬鉤的小魚!
“與馬援作戰,只能與他拼膽魄,否則拖下去必敗無疑。”
城頭子路向樊崇提出了他的計劃:“以我對馬援的了解,他得知赤眉北渡后,必不會先渡河來擊我。”
“馬援生平好打大仗!”
最了解你的,往往是死敵,作為馬援多年的老對手,城頭子路說道:“馬文淵將會沿著大河南岸,向濮陽進軍,以期切斷退路!如此便能將赤眉,全殲于河北!”
不愧是生在海濱,樊崇立刻就明白了城頭子路的計劃:“等馬援伸手來收網時,他會發現,小魚身后,還有一條海蛟的血盆大口,將他死死咬住!”
城頭子路頗有遇到知己之感:“然也,吾等假裝十余萬人北上,我渡水為游兵,做出直撲鄴城之勢,毀其鄉邑,亂其后方,拖住冀州兵,與之戰于河北。”
“而大公以赤眉主力,與馬援決戰于河南!”
樊崇不太放心:“若你料錯,馬援偏就走了河北堵截呢?”
城頭子路大笑道:“那陳留與洛陽,不就露出破綻了么?”
這是個瘋狂的計劃,但也是城頭子路認為,赤眉唯一能擊敗魏軍的機會,拖到春暖花開,第五倫將各路魏軍調到中原,就再也沒法翻了。
只在城頭子路北上時,樊崇如此問他。
“爰曾。”這是城頭子路的真名。
樊崇對他滿是好奇,又或者是想從這個同樣傳奇的戰士身上,找到某種與自己的共通之處:“你先為赤眉,又做銅馬,從王變公,處處與魏作對,以你能耐,做一地諸侯都輕易,卻總不離開大河兩岸,為何要如此拼命?”
這個問題很簡單啊,需要想么?最初時,城頭子路不過是想帶著家鄉的河患難民活下去,至于頂著什么名號?在哪個渠帥麾下效命,他根本無所謂。
但后來,卻有些不同了。
城頭子路從不羞于啟齒,他對遲昭平這總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奇女子,除了敬仰、感激,更有一份愛慕。他正值壯年,她大好年華,不動心才怪,只是人家渾身是刺,不敢靠近。